侯夫人强自撑着身子起身,将蓝宝石耳坠接了过来,满脸不解地说道,“这的确是定国公夫人的东西,当日她得到这稀世罕见的羊脂美玉,去珍宝阁打造了簪子和耳坠各一副,其中一支簪子还给了你大嫂。这耳坠我见她带过几次,后来却又不见了,我问过她,她说丢了一支,不成对了,便仍在了八宝匣。”
她缓缓地抬起头来,眼中迷惑,“萱姐儿,你是从哪里得来这物件的?”
明萱静静望着她,半晌低声说道,“大伯母还记得我母亲生前有一个梳头娘子吗?这耳坠是她临终前交给我的,她说这耳坠的主人与我母亲的死有关。既然这耳坠是定国公夫人之物……”
她微微一顿,“大伯母,您好好想一想,我母亲过世之前,这位定国公夫人是不是曾经到过永宁侯府,甚至看望过我的母亲?”
侯夫人皱着眉头想了片刻,“我们侯府和定国公府都是跟着太祖爷打江山定下的功臣,数世之间彼此都有往来,咱们顾家和他们俞家上两辈也有过姻亲,再加上你大嫂认了定国公夫人做干娘,平素走动得不少。四年前,今上登基之后,你三姐姐还曾与定国公府的五爷议过亲,算起来恰好便是那段时日,咱们两家来往得勤。”
她沉吟着继续说道,“你母亲病倒,她也曾来看望过的,说起来我误以为你父亲已经没了的消息,还是她特地来咱们府上看我时提起的。”
正说着,猛然间侯夫人忽得急切地大喊了一声,“瑞嬷嬷,快进来!”
瑞嬷嬷急匆匆地赶了进内屋,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忙忙地问道,“夫人。您怎么了?你要什么?”
侯夫人紧紧抓着她手臂问道,“瑞嬷嬷,你帮我想想,四年前三夫人离世那日,定国公夫人可曾来过永宁侯府?我脑子里现在一团乱麻,一时想不起来,快,你替我想想。定国公夫人可有来过?”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都以为是自己间接地害死了陆氏,陆氏的死对在刑部衙门里关押着的顾长平定然产生了巨大的冲击,这才有了自缢身亡的事,而宫里头的元妃娘娘亦定是因为父母相继过世,这才下了狠心绝食而终,她纵然以冷清冷心掩盖着心中的秘密,可午夜梦回,多少次都被恐惧和愧疚吓醒?
而现在,眼前这枚蓝宝石耳坠却令她回忆起了那些被忽略的事实。
瑞嬷嬷的手臂被侯夫人紧紧攥住。摇晃地身子都有些踉跄,她一手轻轻拍着侯夫人的后背。安抚着说道,“夫人您先镇静,来,靠着枕头能够舒服一些,当年的事让奴婢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回答您。”
她低头沉吟了片刻,迟疑着说道。“当时定国公府和咱们府上正在议亲,俞夫人和您私交又十分要好,得知三房出了事。俞夫人几乎每日都来。虽然惠妃当时还未册封,但身在内宫,又是皇上的近身人,多少能够揣摩到一些圣意,俞夫人得到了惠妃那边的消息,便会立刻来告诉您。”
瑞嬷嬷顿了顿,十分肯定地说道,“三夫人过世那日,俞夫人也来过。”
她对着侯夫人问道,“夫人您忘记了,那日传来三夫人有些不好的消息,您立即派人去请太医,因为斗珠耽误了一会时候,您还亲自训斥了她。后来她说,是定国公夫人身边的窈儿求着她找东西。窈儿既在咱们院子里,那么定国公夫人那时也定是在的。”
侯夫人似是想起了什么,急忙点头说道,“正是。”
她对着明萱苦笑着说道,“我说错了话,本来心里就着急,后来又见阖府上下都没有传出来你父亲自缢的消息,你大伯父和大哥从衙门里回来也没有提起,心里便觉得可能里头有误会。然后又听说你母亲不好了,太医过来宣布她无力转寰,已经西去,我心里慌得不行,倒没有注意到定国公夫人在。”
其实,哪怕两家交情再好,可国公夫人来访,门上定然是有通报的,侯夫人不可能不知道,再说,定国公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窈儿既是侯夫人的院子里寻东西,那便说明定国公夫人当时也在宜安堂,只不过人在紧张的时刻,往往只会注意到令她在意的东西,而忽略一些她自认为无关紧要的细节。
明萱长长的睫毛垂落,低声说道,“看起来大伯母无须再为我母亲的死自责了。”
她徐徐抬起头来,清冷的目光落到侯夫人单薄而病弱的身上,“定国公夫人的坠子多半便是在我母亲过世那日掉落的,我母亲的梳头娘子是三房的人,一直都在我母亲院子里当差,想来也没有理由会跑到宜安堂来捡着俞夫人的坠子,这些年还一直都藏在匣子里,直到临死才敢拿出来指认。所以,恐怕是俞夫人对我母亲说了什么,我母亲一时急怒攻心,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