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风波不在明萱关心之列,杨家的盛衰她也只是冷眼旁观,秋蟹宴之后,整个盛京城热闹非凡,但她和裴静宸过得却格外安谧舒适,不仅夫妻合力将永嘉郡主的画像完成送去了尚文局装裱,还抽出时间替玉真师太也画了一幅小像。
不过是费一些笔墨,并不算什么珍贵的物件,可这礼物却很得玉真师太的心,许是为了安抚这对时蒙不济的小夫妻,她令座下的比丘尼亲自跑了一趟镇国公府,不避讳身份送了一道平安符和几本佛经给裴静宸和明萱,以彰显她对这两位小辈的眷顾之情。
师太虽然身份尊贵已极,但却远离俗世已久,从不介入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之中,此番恩顾,不仅荡开了裴家众人心头的涟漪,在盛京城的高门贵族间亦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旁人心内如何想不得而知,艳羡妒忌定是有的,然而真正将这桩事情放在心上的,却只有二夫人庞氏,自从那日二老爷对她一番耳提面命之后,她果真再没有追在世子夫人杨氏身后紧随不休,秋蟹宴上她托病未到,躲过了一次被人嚼舌根的噩运,倒是印证了二老爷所言不虚,更坚定了她对明萱的示好。
庞夫人是做长辈的,不好总往着侄儿媳妇那跑,只但凡二老爷在衙门里得了什么好物事,她一反从前的冷淡,总是想着往静宜院送上一些,这一连十来日,竟送了倒有七八回。三夫人卞氏知晓了。难免话里话外奚落她,但庞夫人竟然丝毫不恼,只以裴静宸身体不好,她这做婶娘的不过是疼惜晚辈的道理将卞夫人驳了回去。字字句句还指向卞夫人不慈不善。
卞夫人气得要死,却又无可奈何,回头还得从私库中掏了好货去补送上。
庞夫人突如其来的好意。令明萱有些懵,她并不缺钱,静宜院经了上回一闹过后也不再有人胆敢在公中给予的物事上作文章,因此还算富足,本来裴家几房彼此保持着冷静客气的距离,她觉得挺好,可庞夫人这样一闹。却反而让她为难起来。
丹红为人直爽,面对这些来得有些莫名的示好和礼物时,铁口直言说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夫人精明着呢,想来是看世子夫人近来风评不好,杨右丞家怕是要出大变故了,所以才转而投向大奶奶的,若是世子夫人没有了当家的资格,您可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孙媳妇呢!”
与主持中馈的当家侄媳搞好关系,这其中的好处颇多,都是精利的人,从前二夫人为什么要跟在世子夫人身后唯她马首是瞻。现在二夫人便又是为了什么要对大奶奶释放善意,行此等示好之举。
丹红不知道内里那些阴私,她这样想倒也没有错。
但明萱却并不这样以为,世子夫人杨氏已经出嫁,杨右丞只要没有犯上谋逆的罪行,祸不及子女。更不会殃及已经出嫁了的女儿身上。
更别提当今的裴皇后还是杨氏所出,便是不为僧面看佛面,为了周朝泱泱大国的国体,为了皇后娘娘的尊严,皇上也定不能叫杨氏出什么事,她既不会有事,只要一日还是这府里的世子夫人,裴相便一日不会夺了她手中掌家的权利。
裴静宸却只是淡淡一笑,“恐是二叔听到了什么传言,二婶才会这般按捺不住。”
他忽然有些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叫苦不堪地说道,“二婶是个非常执着的人,瞧着吧,这些天她定然会想方设法地来和你亲近,她一来,三弟妹和六妹妹定也是要来的,三婶素爱与二婶打擂台,难免也要过来,到时候静宜院好不容易有到清净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虽然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到底仍旧是名义上的长辈,他不好闭门谢客的,再说他若果真不近人情地将人赶了出去,不与裴家任何一房有所往来,坏的只会是明萱的名声,他虽然不在乎这些东西,但却也不愿意自己在乎的人因此受伤。
明萱心念一动,想到曾经听到过的传言,庞夫人也是听说了裴静宸可能会继承外祖父的衣钵为王吗?裴家身为后族,可以再请封一个伯爵,一门两爵,裴静宸若是不参与竞争,那么裴静宵之外,尚还有一个名额,二房亦是元配嫡出,三爷静镕仅与二爷静宵相差几个月,不论在情在理,二房都能分得一杯羹。
既然与裴静宸毫无利益冲突,将来他还可能称王,二房近水楼台,又岂会放过这现成的依仗?倒是符合庞夫人之前给她的印象的。
待丹红出了门,明萱低声问道,“那件事是真的?”
心照不宣,裴静宸现在与她默契十足,早就听明白了她的话,笑着摇了摇头,“先帝倒的确有过允诺,在时也曾诏我入宫谈及此事,然当时我尚还年幼,又一心想着只有身在裴家才能调查清楚当年我母亲的死因,所以没有立即答应。”
他轻抚了明萱的脸颊一把,调笑着说道,“现在想来,我倒是有些后悔,当初应该直接应允了先帝,也好让我的阿萱做个王妃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