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悬案,早就已经时过境迁,并非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的,况且如今明萱满心满眼都在忧惧着裴静宸的病情以及何贵的安危,便将这疑惑暂时丢开。
她想了想,对长庚说道,“我细细思量,建安伯所言甚有几分道理,何贵的事牵涉重大,咱们便是急也急不来的,你们爷的腿……或许相爷能够有些法子,我想回去后和师太商量一下,你也帮着劝一下你们爷。”
裴静宸对裴相一向都心怀猜忌和怨愤,他不信任祖父,所以自小到大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麻烦,从不肯开口向裴相求救,这次想必也是一样固执的,但西夏国的那两枝毒草一时半会恐怕没有下落,玉真师太这里没有进展,并不代表周朝再无能人异士可解此毒。
裴相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或有旁的法子也未可知。
明萱不能眼看着裴静宸的腿废掉,只要有一线机会她都想要试试看。
长庚点了点头,又忽得抬头说道,“爷这边,多劝几句他会听的,我只是担心……”
他脸上显出担忧神色来,“杨家出了那样大的事,一股怨气正愁无处可施,倘若咱们安插人进了事夷司一事被抖落出来,恐怕杨右丞要拿此作伐,借机打击大爷和您,皇上虽然说了不愿意追究,但若是闹得太大,我怕他会……”
皇上是个有野心有抱负的皇帝,这意味着他所做的一切都以自己的利益为上,事情若没有闹大,他可以向对建安伯承诺的那样不作追究,可若一旦有损他的利益,想来他是不会履行承诺的。
明萱嘲讽一笑,“我知道。所以,就按照你想的那样去办吧。”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绝对的依靠,一味想着别人的承诺是怎样而活。结果往往令人失望,只有自己变得强大,防患于未然,才能永远屹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生存的法则,不论在周朝还是千年之后的现代,都没有差别。
结帐过后,早有机灵的跑堂将长庚的马车驾到门口。
长庚请了明萱上车,便纵身一跃跳到车前,高“吁”一声,马匹疾驰。便向着清凉山的方向奔去,先是过了热闹的街市,然后便是平坦的大道,后来越发颠簸,应是到了山道。
明萱心中想着事,一路沉默不语,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外头有低沉的男音响起。“到了。”
马车的微微顿挫,将明萱从沉吟中唤醒,她轻轻站起身来。猫着身子往外,蓦得,却又猛然僵住,扶着车门的手微微颤抖着,脸上的神情带着惊惧困惑,但她仍旧有些不死心地试探问道,“长庚,到了吗?”
她在害怕。
那害怕如此明显,令车外的男子眉头深皱,他略有些沉默。隔开半晌,忽得转身一把将车帘掀开,一双黝黑深邃的大眼直直地望着她,像是要洞穿她的心扉,徐徐地,他伸出了右手。面无表情地说了句,“下车。”
明萱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长庚呢?他在哪里?”
因为心怀有事,一路之上她都不曾和赶车的长庚有所交流,依稀记得马车只在内城和出城时的哨岗处停了两次,其余并没有什么异常,她不曾听到反抗和打斗,而长庚的身手很好,她也是因为对他足够信任,才疏忽大意地没有发现异象的。
这样看来,韩修定是在那两处岗哨时用了什么法子将长庚换下的。
她愁眉不展,语气中带着排斥和忧惧,“你把长庚怎么样了?”
韩修眼神几不可察地一黯,他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只是点了他的几处穴位,过了一个时辰自会解开,我派人将他送去了清凉山附近,他不会有事,所以你无须为他担忧。”
他晃了晃伸出的右手,“下来。”
透过马车敞开的帘门,明萱看到这里应该是盛京郊外的一座民居,看街道和宅子的样式,倒有几分像是传言中的东郊贫民居,她心下惊疑不定,以韩修的身份带她来此,不知道又是安了什么心。
但眼前的男人如此盛气凌人,她若是一味躲藏,最终仍旧难免要受他摆布,与其如此,倒不如先下车看看他打的什么主意,暂时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动方是上策。
明萱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猫着身子,躲开了韩修的右手,自己抓着马车的车壁跳了下来,她四下张望,见果真所料不差,这里街道狭窄,民舍破旧,分外脏乱,应该就是东郊贫民聚集的居所无疑。
可到这里来做什么?
她垂眸掩饰眼中的震惊和猜疑,强自作出漫不经心的表情来,“不知道韩大人请我到此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