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别庄的后院客房,身着紫衣的男子瘫软无力地躺在榻上。
他双眼紧紧闭着,脸色惨白,嘴唇干枯发灰,看起来状态很差,伴随着低沉的急喘,他语气微弱地对着身旁的青衣小厮说道,“不要费力了,。”
长庚双目赤红,跪倒在榻前,“爷,我舍了这条命不要,也要把这门撞开,只要我能出去,就把那支烟信点燃,长海和长空看见了,必会集结人来救咱们的!”
他紧紧攥住拳头,眼中带着决然,“爷,您的身子拖不得了,这回便是您不同意,我也必要试试看的。”
裴静宸几乎用尽全部的力气将长庚拉住,他紧闭的双眼睁开,露出一双疲惫倦极的眼眸,嘶哑的嗓音粗阔,每一个字都咬得特别费力,“不要,长庚,不要去,我还能撑住,等天大亮了,姓韩的一定会请我离开,我能撑到那时。”
他冷笑着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为了杨氏的那点私心,杨家竟然连脸面都不要了,明知道我这里是火坑,还要拼命将杨四推进来,骨肉亲情在他们眼里到底算什么?”
长庚终于缓缓坐下,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也不明白,若只是为了送个女人来离间爷和大***感情,那也不该是这样的……不论如何,杨四小姐总是杨二老爷的亲生女儿,装扮成舞娘送进来这里,实在是太过不堪了。”
他神情间忽然又满见愤怒,“还下那种害人的药!”
合欢散,是青楼花娘最常用的催情药,寻常人闻了不过是情欲炙烈,面对温香软玉的美娇娘不能控制住,可对裴静宸来说,那却是致命的毒药。
裴静宸年幼时饱受世子夫人杨氏的毒害,体内聚积了不少暗毒。倘若不是玉真师太擅长药道,这些年来竭力医治,哪里有命能够活到今日?
白云庵后山的那座温泉,不仅是他强身健体的锻炼场。更是舒筋活血的解毒池,从前他体内毒素未祛,玉真师太便将他置于其中,等他全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才将他放置药庐中的大鼎用药将毒素逼出来。
好不容易,裴静宸多年所受的余毒清得差不多了,但经过昨夜。一切却都又前功尽弃。
合欢散中有一味药,是他闻不得的,一旦沾染,轻则将余毒引出,浑身不适,重便如同现今这样,浑身无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长庚心中沉痛。门窗尽都被从外面锁住,他不能清楚地知道现下的时间,只能依稀从室内的光线辨认出。此时应离天亮不太远了。
他心中紧紧提着,心想,等天大亮,那些将这里的门窗皆都锁住了的人,一定都会趁着韩府别庄的下人醒来之前将这些东西除掉的,到时才方好坐实爷和那位杨家四小姐之间的……“奸情”。
长庚这样想着,目光便不由自主地投射向在门口处躺着一动也不动的女子,眉头紧缩,脸上露出鄙夷的表情,那是个身段窈窕的绝色佳人。她生得那么美,心却是那样丑陋,明明是金尊玉贵的小姐身份,非要配合着家人行这等龌龊事,自甘下贱!
他越想越是气愤,昨夜的酒一定是有问题的。而那些舞娘的身上定都沾了些特殊的料,否则他怎会滴酒未沾也浑身无力?那时酒宴终了,他勉强扶着爷回了客院,出去要热水回来,竟发现房门已锁,若不是他机灵,当即用轻功翻过去从后窗而入,将那女子打昏,恐怕……
原本是想藉着后窗将爷弄出去的,谁料到后窗也被人封死了!
裴静宸此时已经没有力气再继续睁着眼,他缓缓闭上双目,心中苦笑着想,现在看来,这一定是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了,他深陷这样的境地,却是因为太大意了,一时意气用事,没有想到差点会因此命丧黄泉。
昨日他与焦阮一起从户部衙门出来的,先是碰上了裴静宵和杨家五爷文秉和一群公侯子弟,后又与平章政事韩修狭路相逢,韩修如今是朝中炙手可热的青年权臣,人人都盼着与他结交的,那些公侯子弟又怎肯错过这个机会?
杨文秉尤显热情,作邀请这些人一块去春华楼聚聚。
春华楼是什么样的地方,裴静宸心知肚明的,虽然平素难免也有去春华楼应酬的时候,但若非公事,他轻易是不肯去那样所在,一来是怕明萱心里不快,二来也是他自己不喜欢那样声色犬马的场合。
他本欲拒绝,但焦阮却兴致勃勃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