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丹红伺候着明萱在妆台前梳髻,她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却低声说道,“待会小姐过去安泰院请安,便让素弯陪着您,我去东厢与左紫说会闲话,也不多说,只透露出一星半点的口风,等八小姐拿东西来贿赂我,我才肯说出云芬姐姐的事。”
她嘀咕着说道,“倘若不让八小姐出点血,就这样白送云芬姐姐的消息给八小姐知晓,我也觉得有些不甘呢。”
明萱“噗嗤”一笑,她眼梢微翘,忍不住扬起眉来,“说得正是呢,蔷姐儿心急,若是知晓你这儿有从前贴身服侍过姐姐的人的消息,定是千金也要买到的。
她顿了顿,倒当真给丹红出起了主意来,“你莫要狮子大张口,蔷姐儿气量狭小,难保将来她得势了要挟私报复,但也不必手软,我记得她去岁及笄,族中有位婶娘为了巴结大伯母,随了对赤金打的镯子,成色足份量重做工也精致,内圈还雕着蔷姐儿的生肖,我估摸着怎么也能值个两三百两银子。”
这原本算得是份重礼,偏偏蔷姐儿当时孤高自赏,觉得金银俗气,便有些弃之如敝屣,连看都不屑一眼,便让手下丫头收走锁进了库房。
被明萱这么一说,丹红也想起了那回事,她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我记得,那对镯子是族里住东檀街的三太太特意打的,想要借着及笄这机会讨好了八小姐,在侯夫人那也有面子。谁料到八小姐能这样当众就给她下不去脸来。”
她想了想说道,“我便只与左紫说,前儿看到瑞嬷嬷手上戴了对镶玉兔的金镯子既沉实又漂亮,也羡慕得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福分得主子的恩典,也能赐我一对。”
明萱笑着点头,“蔷姐儿与你同岁。又是现成就有的,她要笼络你,便不会心疼那镯子,这下好了,蔷姐儿得了对她有用的消息,咱们家丹红得了对镯子也不亏,将来出嫁有这么份压箱底的东西垫着。也好替我省点银钱。”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沉思状,“说起来也是时候将你的亲事排上议程了。”
丹红难得羞红了脸,不依地唤了声,“小姐又来打趣人!”
明萱笑过一通后。对着铜镜顾盼左右,见收拾齐整了,便打发了丹红去东厢,自己则立起身叫过素弯一道过去安泰院给朱老夫人请安。
她的婚期请钦天监算过吉期,选在了六月初十,如今已是五月上旬,离出阁之日越来越近,朱老夫人对她便越发不舍起来,每日里她请过安后。总要留着她多说一会闲话,她体念祖母心中情绪,又自觉求了严嬷嬷去令祖母更加孤单,便心怀歉疚,每日里卯正必要过去安泰院。
朱老夫人自从建安伯夫人过世后险些小中风后,身子便再没有从前健朗。成日里卧在床榻上,鲜少下床走动,她情知这具老迈的身躯不过再能熬三两年光景罢了,神情间便难免有些郁郁寡欢。
可明萱出嫁在即,不论裴家是何等样的龙潭虎穴,裴家大爷却是个有本事的男子,这门亲事总还不至一无是处,为了要替疼爱的孙女儿打起,朱老夫人便强打起精神来,细心地检视陪嫁单子上有无遗漏缺失,不时删删减减,忙碌起来后,倒也将那人将暮年的愁绪冲散了些。
明萱与朱老夫人一块颂了经,又叙了一晨的闲话,见祖母乏了,这才告退。
等出了正堂,看到严嬷嬷笑意盈盈地立在院子里候着,她便也笑着迎了上去,“嬷嬷!”
严嬷嬷笑着说道,“前几日忙着和管嬷嬷还有宋嬷嬷交接手头上的事,还没来得及去漱玉阁给小姐您请安,这会好容易都忙完了,才想着如今我已经不是安泰院的人,是时候该跟着小姐去漱玉阁住才对。”
她语气里分明带着几分眷恋不舍,可听起来却又显得十分轻松,“小姐,还请您赐间空屋,也好让奴婢有个栖身之所呢。”
明萱很是惊喜,她忙拉住严嬷嬷的手臂说道,“屋子早让丹红收拾好了,就等着嬷嬷大驾光临呢。”
她的陪嫁嬷嬷已经定下严嬷嬷,那以后她手下的这些丫头婆子房头里的大小差事尽都要由她来管着,这会子在安泰院的差事既已经交割完了,自然便要请严嬷嬷过去漱玉阁先替她照管着,也好先熟悉熟悉底下的人,将来好分派事务。
严嬷嬷笑着点了点头,“我去收拾收拾便过来。”
明萱心情愉悦地回到漱玉阁,恰见到左紫慌慌张张地从正屋里出去,连个招呼也没打,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狈,她便微微挑了挑眉,心想应是丹红的盘算成了。
果然,丹红见了她,便忙将她拉至内屋,确认四下无人,这才欢喜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红布绸包着的物事来,她将绸布打开,赫然便是那对赤金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