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萱想到先前镇国公世子夫人打量着她的眼神,心中便有些忐忑。
镇国公世子夫人杨氏看起来是特意来见她的,杨氏的举止表情和所说的话,每一处都像是相看的意思。陪着一道过来的兵部武库清吏司杨郎中夫人,是杨氏娘家的弟媳,安显侯世子夫人则是裴相的幺女,看这阵仗,杨氏今日来,很像是替裴家的某个子弟前来求亲的。
可裴家和顾家,是那样的关系啊……
明萱敛下神色,转身对丹红交待了几句,又笑着拍了拍她肩膀,“你今儿累了一天,先歇着,这趟我让素弯陪我去。”
既然决定了要升素弯到一等,总该给她近身当差的机会。
丹红明白,忙说道,“那我去叫她。”
安泰院里,朱老夫人歪在软塌上闭目养神,她身体尚未大好,今日打起精神来应付杨氏那三人,耗费了不少气力,这会很有些乏累。严嬷嬷见她如此,便至紫金香炉前换上了一柱宁神香燃着,不一会儿,东厢房里弥散着一室清香。
绯桃撩开珠帘,恭身说了句,“七小姐到了。”
明萱踏进了屋,径直走到软塌旁行了礼,然后动作自然地拱到朱老夫人身侧,语气关切地问道,“祖母脸色看起来有些乏倦,是不是应待客人太久累着了?”
朱老夫人睁开眼,在严嬷嬷的搀扶下坐起了身,她斜斜地靠在床头上眼中满含慈爱地望了明萱许久,良久才开口说道,“是有些累着了,等跟你说完话,我便要歇下了。”
她朝严嬷嬷使了个颜色,严嬷嬷会意,便将屋内的小丫头们都赶了出去,一时空阔的东厢房便只剩下这祖孙两人。
朱老夫人握住明萱的手,小心翼翼地轻抚着她手掌心上的疤痕那处伤口早已经愈合,也长出了新肉,只是因为割得太深的缘故,还不曾恢复地好,看起来便有些狰狞。她脸上便显出心疼和怜惜,幽声说道,“前日太医说,师太调的药甚好,你再抹个十来天,这伤痕该是会褪去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很担心,这条长长的伤口会留下疤,将萱姐儿的掌纹截断,听说断掌的女人命硬,大多数都过得很坎坷,有些还背负着克夫克家人的传言。萱姐儿已经够委屈的了,她害怕将来有人造谣生事,把三房的噩运都归罪于萱姐儿头上。
明萱见状,便笑着安慰朱老夫人,“承蒙玉真师太挂念知晓孙女儿带回来的药膏用没了,昨儿又派人送来了两罐,这下可好一日用上三次也尽够了的。”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来送药的是师太跟前的圆惠师父,她看过我的手,说是无碍,师太的药很是见效,这种程度绝对不会留下疤痕,祖母您就放心吧。”
圆惠说先帝时有位得宠的吴贵妃有一回不知道因了什么缘故额头上被利器割到,伤可见骨人人都以为这回是必定要留下疤来的,这位吴贵妃以后恐怕也很难再得恩宠但两月过去,先帝御花园偶遇吴贵妃时,她额上的伤不只好了,还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反倒更比之前显得娇艳,先帝复宠爱日盛,直到她后来病逝前,内宫帝宠一直都是她头一份。
那位吴贵妃,其实是偶然间得了玉真师太的青眼,才得了这种生肌活肤的药膏。只是师太因为身份太过尊贵,不愿意介入内宫纷争,所以才不肯传扬,这件事便也成了宫闱秘闻,无甚人知晓的。
因此明萱倒不怕手上会留下可怖的疤痕,其实便是有,她也并不太放心上的。
照她看来,真正的明萱早就香消玉殒了,三房的境况又是如此凄凉,那么她手掌心上的纹路便不大可能会是什么大富大贵之相,如此横生一道,兴许反而能将过去的噩运砍尽,置之死地而后生,说不定以后还会有新的气象和前景。
朱老夫人略略叹了口气,她抬起头望着明萱那张清丽的脸颊,低声说道,“萱姐儿,你向来是个聪明孩子,行事举止也更稳重懂事,祖母便与你开门见山了。今日镇国公府裴家的世子夫人来,其实是想要替她府上的大公子求娶你为妻的。”
她语气微顿,“裴家大爷唤作静宸,他生母是先前襄楚王的独女永嘉郡主。因他是早产生的,身子骨向来不好,常年缠绵病榻,十天中倒有九天是病着的,所以先前镇国公世子夫人要给他说几门亲事,皆都没有成,裴家便也不再管这长幼有序的说法,后头的二爷三爷都先结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