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自己出的这一策,除了主动辞相这一点,让萧慎心中纠结之外,可以说,绝对是完美之策。
更何况,他故意留在了书案之上的那份手札上,不仅仅描述了仁多宗保的叛变,更记载了,仁多宗保入宋之后,被授为郡公,其子亦入仕为镇边将。
而其一族,皆尽处在了大宋的保护之下,之前的梁乙逋,如今亦在宋国当了一位安乐翁。就连那位被俘的西夏小梁后,据说虽然被圈禁在一处尼姑庵中,但是至少也不需要担心其性命安危。
看到那萧慎陷入了沉思,表情复杂难明,张孝杰抚着长须,朝着萧慎道。“你可知,耶律乙辛因何而被陛下诛除?”
“这个……萧某记得,应该是因为鬻禁物于外国,被拘禁于来州,后似乎陛下感念昭怀太子,这才密令将其缢杀。”
张孝杰抚着长须,那双有些深凹的眼睛眯得只剩下了一条细缝。“那只是陛下不欲让臣下知晓大辽皇族亲王,居然意欲背国投宋……”
“什么?!”萧慎惊得跳将起来。
“告诉你吧,乙辛在为兴中府尹时,确以“鬻禁物于外国”罪名而获罪,被发交有司议罪,按法律应处死刑。时耶律燕哥来寻老夫,如何救其性命。老夫向其出了一策,便是按我大辽皇族之律,当以八议之例减刑,
耶律乙辛因而得免死罪,以铁骨朵棍棒相击,拘禁在来州。可惜,他到了来州之后,心怀愤忿,曾暗中派人与老夫联络,他意欲举兵投宋……”
“只是,来人这才刚刚给老夫递来了消息,他便已经因事泄而被陛下查之,陛下震怒,却又不愿意让人知晓这皇族叛国投敌之丑事,故尔将其缢杀……”
萧慎目瞪口呆地看着张孝杰娓娓道来这段皇族绝密,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老司机,居然藏得这么深。
“而知晓此事,尚能存活于世的人,怕是不超过十指之数。老夫便是其中之一……”张孝杰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丝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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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自己的宅院书房,权衡犹豫了又快一个白天的萧慎终于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天近黄昏之时,马车驰出了萧慎的府邸,朝着中京道的天子所在疾驰而去。
萧慎悄然入宫觐见耶律洪基,足足一个时辰之后,这才辞行而出。而身体已然大好,却仍旧显得有些脚步蹒跚的耶律洪基看到萧慎在殿门外又深深地拜倒在地,低泣道。
“陛下万万要保重龙体,罪臣,罪臣恐怕是有段时间,不能再继续侍候陛下了……”
耶律洪基抬了抬手,心领神会的宦官快步上前,搀扶起了萧慎。“朕深知汝对朝庭,对朕的忠诚,朕定然不会负了萧慎卿之一片苦心的。”
看着那萧慎终于起身,渐行渐远之后,耶律洪基这才在宦官的搀扶之下,回到了榻上坐下。
跟前的铜炉烈焰熊熊,将深秋的寒意尽数阻隔在外。耶律洪基一脸疲惫地靠在了榻上休息,自打这一次昏迷重新醒来之后,耶律洪基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疲惫。
自己最喜爱的宝雕弓,过去便是连射十箭都面不红气不喘,而今,只开弓两三次,就觉得脸孔发烫,心跳得厉害。
“朕这是老了吗?……”看着那时不时从铜炉里边窜出来的火焰,耶律洪基抚了抚自己那打理得十分精致的长须,里边夹杂的银丝似乎越来越多了……
“陛下,到吃药了时候了。”一名宦官,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玉碗熬得浓黑的药汤,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