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去香格里拉沿途的风光格外的好,香格里拉海拔平均都在三千多米,比丽江高了一千多米。车子在蜿蜒于高山腰峰处的公路上行驶,往外看去崇山峻岭纵横交错,一坐坐拔地而起的山峰被罩在云雾中,薄暮晨曦霞光从团团云层中透出来,洒落在山峰上,苍松顶,像被圣洁之光覆盖一般。
往下看是悬崖,层层叠叠的劲松覆盖在千米深渊,目光下去,一片郁郁葱葱。多注视会儿能隐约看见万丈深渊下有潺潺溪流,白色透明的溪水顺流直下。
车子在坐坐腰峰上的公路行驶着,因为两边的奇峰险峻,致使坐在车内的人感觉公路极窄,心脏时刻都处在紧绷状态。一刀抓着他老公的手抖着声说:
“不会掉下去吧,不会翻车吧?我没买保险啊,这里掉下去肯定会没命吧?”
前面开车的人脸色有些黑,谁高兴这么说?简直乌鸦嘴。
倒是三毛高兴得很,拿着相机不停的拍,钟灵毓秀这简直就是造物者的奇迹。
一路上人都还挺兴奋,就是安以然悲剧了,从上车没多久就开始不舒服,头晕得不行,软软的趴在沈祭梵怀里,因为头晕,又有些胸闷,睡也睡不着。就闭着眼睛把头往沈祭梵怀里钻,压根儿就不敢抬头更不敢左右看,因为一抬头就晕。
“然然。”沈祭梵抱着她低声喊,小东西可是很少这么安静的,想着还是起太早。爷是好心啊,外面景色不错,他如果不叫她,怕是等她醒了又得埋怨他了。
安以然没动,脸色已经惨白到一个程度,沈祭梵拨开她挡在脸上的头发,再次低低的叫了声:“然然,醒醒,你看外面,很美。”
沈祭梵拨着她的头发,手轻轻把她的头带离开了些,再摸上她的脸,轻唤着。
安以然被他一动,冷汗涔涔而下,头昏脑胀着,忽然一阵冷意从心底窜上来,安以然抓住沈祭梵的衣服当即出声喊:“停车,停车快停车!”
“然然……”沈祭梵垂眼看她,抬起她的脸,她脸上已经惨白如死灰,紧闭着眼,冷汗直下。安以然咬紧了唇,压着翻涌的胃:“停车,快点!”
顾问抬眼看向后视镜,沈祭梵点头,车子很快停下来,安以然推开沈祭梵连滚带爬的下车,闭着眼睛往悬崖边上走,吓得后面跟着下车的沈祭梵大气都不敢出,想出声制止,却又怕一出声吓着她而发生他最不想的意外。
安以然扶着栏杆蹲地上吐得昏天暗地,要不是沈祭梵把她动来动去,她兴许还能忍,这一被动,头晕得实在没办法了,难受得她想撞墙,撞死了还能痛快点。
前面的车停下,后面的车自然也跟着停下来,停车大家都很兴奋,至少三个损友挺高兴,那边赶紧下车,一刀把相机塞给她老公拖着三毛往崖边走,便说:
“快点快点,给我跟毛子拍张照,这里真是美得不像话,就跟画里似地。”
许多水墨山水画中,多是悬崖峭壁,高山流水,苍松劲挺,好看,可一瞧那都是经过画家修饰的,根本就没有那样的实景。可到这里,眼前随便切一角,都是活灵活现的山水画啊,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我们这已经到多高的地儿了?毛子你用手机检测下。”一刀对三毛说。
三毛输入了地标,测着:“大概两千八百多米吧,怪不得车外面这么冷了。”
低温,高寒,缺氧是高原气候的特征,所以大多人上高原会有高原反应。
三毛拿着相机往前走,一刀两口儿也跟上,“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走上去才看到安以然情况很糟糕,而大BOSS的脸色也很不好,三人心里一咯噔,相互对望一眼:高原反应?怎么他们三屁事儿没有?
三毛欲言又止,摇头叹息说:“唉,果然是贱命一条,连高原反应都歧视咱。”
一刀把着她未来老公肩膀心里也觉得挺纳闷儿,怎么他们一点儿事没有呢?这还没三千米呢就吐成这样了,那要上去香格里拉,可乐妹妹那胃都能吐抽了吧。
三毛感叹完转身朝他们那辆车跑,把包拿出来扒开连七八糟的东西,从包里翻出之前备好的红景天,又快步跑回来,在大BOSS侧边站着,药递上去:
“这药挺有效果的,我听说去香格里拉这是必备的东西,给可乐喝点吧。”
沈祭梵微微皱眉,顾问上前一步礼貌挡开三毛,道:“谢谢,我们带药了。”
三毛脸僵了下,退开了几步,心里不大乐意,难不成她还能毒害了可乐?那么防备着,太没礼貌了吧?要换别人她才不给用呢。
沈祭梵见安以然撑着栏杆站起来,这才结果顾问手上的水走上去,拉着她往里面走了几步,拧开瓶盖,递给她,看她满面死灰的脸色,眼底透出慢慢的心疼:
“乖宝,很难受吗?”抬手拨了下她额前的头发。
安以然拿着水漱口,再喝了两口,大概是因为温度降低了的原因,水喝下肚里很凉,安以然不自觉的瑟缩了下身子,沈祭梵回头对顾问示意,顾问当即把早就准备上的外套从车里拿出来,递给沈祭梵。沈祭梵接过给披在安以然身上,披好后将她揽进怀里,大掌轻轻摸了下她冰凉的额头,低声问:
“有没有好点?”顺手擦去她唇边的水迹,轻轻揉着她头发。
安以然吐了后就好了很多,可头还是晕,胸口就跟被堵了什么似地,很闷。身体处在一个很不舒服的状态下的时候,是很讨厌旁人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本来精神就很差,很难受,再被人动来动去可想心情会多糟糕。
安以然皱着眉推开沈祭梵的手,自己往一边站着,大口呼吸着空气,她总觉得氧气不够,深呼吸。眼睛看着万丈悬崖,坐坐奇峰,无感。太难受了,看什么都没感觉,她忽然意识到来错这里了,因为她不舒服。
沈祭梵走上去轻轻拥着她,手摸了下她稍稍回暖的额头,安以然忽然有些躁怒,拉开沈祭梵的手说:“你不要碰我,我很难受。刚才你不抬我的头我也不会吐,你知不知道我好晕啊,难受死了,你也不开窗,我都快闷窒息了。”
沈祭梵没出声,只轻轻环着她,安以然推开他,又往一边走了几步,沈祭梵跟上去,安以然无力的瞪他,“你别跟着我,我要自己走走,我真的很不舒服。”
沈祭梵叹息道:“山路危险,别走远了,我们得在十一点之前赶到香格里拉。”
魏峥舒默两人早早到了那边,亲自带人着手准备,整个订婚仪式的过程昨晚已经呈给沈祭梵看了。那边每个行程和环节都已经全部准备好了,而且还请到当地最德高望重的藏族老人主持仪式,中间安排了不少有意思的节目,还有民俗风俗的活动,都是为她安排的。她那么喜欢玩喜欢热闹,一定会喜欢。
“沈祭梵!”安以然脸色惨白惨白的,站原地,转身看他,连瞪他都没力气,“我知道危险,可我也没笨得从路上往山下面跳啊。你别跟着我了,我现在不走,我不要再坐进车里,我好难受,我需要一个人透透气。别像只烦人的麻雀一样跟着我,吵死了,烦人!”
沈祭梵立在她身前三步,顾问快步上前送来药,沈祭梵接过,拿着水依然站在原地看她,说:“然然,先把药吃了,吃了会舒服一点。我们得在十一点前到香格里拉,有很多人在等我们。听话,嗯?”
“晕车药吗?”安以然拉着脸走向他,伸手接过药片,“我要喝红景天。”
那是针对高原反应的药,她应该在出发的时候就喝一小支的。沈祭梵把水拧开盖给她,安以然先喝了口润喉再接过药片混着水吞了。
“药怎么能乱吃?我问问约克那有没有控制高原反应的药。”沈祭梵擦着她唇边的水说,安以然翻了他一眼,不高兴哼声道:“又不是乱七八糟的药,是所有人来这边旅游都会准备的,就是针对这种情况的药。”
沈祭梵不语,侧目看向顾问,“去问问约克有没有备药。”
“是,爷。”顾问当即转身离开。
安以然不高兴了,瓶子塞回沈祭梵手里:“烦人!都说了我要和红景天。”
丢下沈祭梵往回走,找三毛去了。沈祭梵脸色不大好,紧跟上去。安以然跟三毛拿了药喝了一小支,然后把备用的都装口袋里,一刀那边喊拍照,安以然头往车后镜移,转身对一刀挥手:“不要,脸色难看得要死,你们自己拍吧。”
本来是赶时间来着,愣是在这里耽误了大半小时。不过安以然脸色倒是渐渐正常了,大概也是药起了作用。沈祭梵靠在车前,顾问在低低跟他汇报着什么。沈祭梵不时抬眼看向安以然那边,总不放心她,看她几次靠近崖边心都跟着提起来。可这在她正高兴的时候叫她,她是更反感。
一刀跟三毛本来就属于疯癫那一卦的,而安以然又是极容易被影响的人。跟一刀他们处一块很快就喜笑颜开来,三毛把相机交给一刀老公,三女人在众目睽睽下摆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合照。忽然不知道三人闹了什么,开始哈哈大笑着推来推去,安以然被两人连推了几下,身子都靠后面栏杆了。
“别闹我,不准再推我,我恐高。”安以然赶紧从崖边跳开笑着说。
“摔不下去的,这边还有护栏围着,你没看到之前有好长一段路,路边半个石墩都没有的,那才恐怖,我都不敢看。毛子心脏强悍,恨不得钻出去。”一刀笑着说,安以然按着头呶呶嘴:“我头晕嘛,没看到。”
沈祭梵那边忍无可忍,出声喊:“然然,过来,走了。”
“好。”安以然也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心里也舒服了不少,是该走了,听说还有一半的路程呢,都快十点了。
安以然跑回去,脸上透着些许热气,脸色比刚才的死灰色好看了很多。沈祭梵伸手把人拉近身边,抬手推开她额前的刘海,额上已经沁出些许薄汗,伸手脱了她身上的外套,拉开车门让她进去,边说:“跳那么高,不怕头晕了?”
“怕啊,不过,总算好受一点了。”安以然自己扇着风,一坐进车里,又有些不适应了,有些闷闷的难受,转头看着坐进来的沈祭梵说:
“沈祭梵,把车窗打下来吧,透点风进来我会感觉好点,车里呃空调好闷啊。”
沈祭梵打下了些车窗,前面顾问得到示意后开动车。车子一动,安以然又晕了。她本来就是有点晕车的人,加上个人体质的原因,对这高山气候反应就更大。
“沈祭梵,我要睡觉了,你别再动我,晕。”安以然按着头坐不住,只能靠着沈祭梵,把头往他怀里拱,脸紧紧贴着他胸膛。好像难受比刚才起来得还快,车子才开动,她就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安以然一路上罪是真遭受够了,胃都吐穿孔了,虚弱得不行,脸色更是难看得要命。狂吐不止,头晕,冷汗狂冒,一阵阵的发冷。车外面的风吹进车里有种刺骨的冷意,可她怎么都不让关窗,一关就闹,呼吸都变得困难。
一路愣是走走停停,直到下午两点才到地方。
到了地方沈祭梵把已经脱水严重的人抱出车,安以然是虚脱得连站都站不稳了,这个样子还怎么去仪式现场?沈祭梵下意识抱着人直接去下榻的酒店。让顾问打电话过去,安排的活动,节目什么的照常办,继续热闹着,他晚点出现。
约克给安以然挂了水,因为直接把药物通过血液往她身体里输入会好得快一点。可安以然是恨死约克了,她本来就头晕脑胀昏沉得厉害,竟然还给她挂水,弄得她不停的跑洗手间。安以然有些火大,直接把针头给拔了。
沈祭梵抓着她的手,将她抱进怀里,眉峰拧得很深:“乖宝,别任性。”
“沈祭梵,我不舒服,我好难受,沈祭梵,我们回去吧,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她是真难受啊,明明不停的大口在吸着气,可总觉得被堵住了一样,很难受,头又晕,就趴在床上还有在车上起起伏伏的眩晕感,痛苦得她想死。
沈祭梵把她翻起身,横抱在怀里,头埋下,唇轻轻擦在她脸上,在她泛白的唇上轻轻咬着,低低的解释:“乖宝,上午来的时候你吹了凉风,有些感冒,要吃药,不吃药怎么能好?药水效果更快,不吊水,我只能让约克给你打针了,嗯?”
“沈祭梵……”安以然低低的喊,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脑子里整个是天旋地转的状态,晕得不像话,潜意识还像坐在车里一样,身体在起起伏伏的抖动着。
“我好难受,好难受,沈祭梵,我要回家,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安以然脸往他怀里拱,泪水一个劲儿的往外滚,“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沈祭梵我要回家…”
“然然……”沈祭梵低声喊着,她这样,他也难受啊,暗沉的脸色从出发到现在就没好看过,埋头吻着她头顶,“好,我们回家,过了今天就回家,好不好?”
“沈祭梵……”安以然泪流满面,眼睛一直闭得紧紧的,手去摸他的脸,摸到时候又推开他的脸:“你别碰我的头,我好晕,真的好晕。”
“好好,我不碰,我不碰。”沈祭梵微微后仰了些,安以然又推他的身体:“你走开,走开离我远一点,你一动床就会动,床动了我就会动,我动了头就会晕,你快点走开,不准靠近床,不准碰我一下,我要好睡觉,让我自己晕一会儿。”
“好好,我走开,你自己睡。”沈祭梵说着将她轻轻放床上,自己翻身下床。
安以然在床上滚了下,抱着大团大团的被子睡得乱七八糟,头整个都塞进被子底下了。沈祭梵看着她那不成形儿的姿势都晕,难道她那样会好受点?
“沈祭梵。”安以然眼睛一直闭着,手紧紧攥着被褥,久久低声喊了句。
“我在。”沈祭梵低低的出声应了句,安以然说:“你别走,你要在这里陪我。”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坐着,一直守着你,睡吧,我保证不走。”沈祭梵低出声应道,伸手把椅子往床边拉,又去拉上了窗帘,屋内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沈祭梵走不了,索性把她的电脑拿出来看。倒不是想要找她的什么隐私,只是打发些时间,他的资料文件和办公一套都还在顾问那边,而顾问现在带着她那三个朋友去了婚礼现场。所以爷用姑娘的电脑,纯粹是打发时间而已。
“沈祭梵,你真的很讨厌,隔一会儿又弄出声音来,你到底还要不要我睡觉啊?你动作就不能轻一点吗?走路就不能不走出声吗?就不能不拿东西不翻包包吗?好吵好吵,我头都快要炸了,你怎么可以那么坏,你就不能为我想想吗?”
安以然声音轻轻的,跟微弱的鼻息一样低低的传出来,分明是过分得可恨的要求,可她悲悲凉凉的声音小小声说出来,倒是令人忍不住同情起来了。下意识的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而不是她要求得过分。
沈祭梵抬眼看她,她还是那个动作,纹丝未变。脸色有几分惨烈的白,眉头紧紧皱着,轻轻呼吸着,睫毛一直在颤抖,以一种极其可怜的姿势蜷缩着,叫人不忍心再看。沈祭梵暗暗叹息,他怎么选择来这里了?早知道就在丽江不走了。
“好。”沈祭梵低低的应着。
开了她的电脑,第一时间关了静音。桌面上放着照片的文件夹,沈祭梵直接点开了。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张张青春洋溢的脸,小东西很上相,平面照片上看她那双眼睛都那么活,一张张照片就跟她人在眼前跳闹一样。
沈祭梵微微拉开笑意,撑开泼墨浓眉看着,下面一个文件夹是他们两人的。这是沈祭梵头一次这么直观的看自己的照片,快速的点过,目光落在她跳上他身被他横抱的那张照片,她笑得很灿烂,眉眼弯弯的,整张俏脸都被她的笑容掩盖,娇俏逼人的青春气息从她的笑容里传达出来,看过他们一起的所有照片,他才发现,原来他跟她站在一起是那么不协调,沈祭梵低低一声叹息。
关了电脑静坐在床前,目光紧紧盯着床上呼吸渐渐平稳的小东西。有些许恼意升腾,他没有任何时刻像现在这样渴望自己再年轻十岁。如果他年轻十岁遇到这个年纪的她,该多好?站在她身边,是不是才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沈祭梵欺身,走出卧房到外面,给约克拨了个电话,约克很快带着药箱过来。
“爷,您吩咐。”约克进门便恭敬道。
“给她打一针,见效快的,还能让她好好睡一觉。”沈祭梵刻意压低声音道。
“是。”约克很快从药箱里拿了几只药水出来,三只敲碎瓶口,抽了药水,注射针管推出空气后,侧身看向沈祭梵,“爷,可能需要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