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祭梵浑身带着冷风,迈着大步,目不斜视的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她面向光源,脸上细微的表情被光照得清清楚楚,可他背对光,他迎面而来的时候安以然只感觉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带着生寒气息。
却,擦身而过。
安以然瞬间心一阵绞痛,微微张着唇,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想被锥子钉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这段时间的画面像影像画面一样一一闪过,酒吧内糜烂恶心的场景,寒风中啃冷馒头,公园里埋头画画,网吧里过夜,孙母的警告,孙烙的眼泪,高空跳伞,黑夜奔波,夜里火热交缠的身体,他的大手泡在水里搓着她染血的裤子,他连中两枪倒在血泊中,他放下工作大老远来这里接她……
“沈祭梵……”安以然忽然大喊一声,转身追出去。
沈祭梵在走廊尽头顿了顿,再抬步往前走,安以然快步冲过来,带着很大股冲力扑向沈祭梵,连带着把沈祭梵都往前推了下,双手从后面抱着沈祭梵,手心紧紧扣着不松开,脸贴在沈祭梵后背,眼泪哗啦哗啦直流。
“沈祭梵,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我答应,我答应了,你带我走,求你了,别丢下我,沈祭梵,沈祭梵……求你了,别丢下我……”
魏峥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非礼勿视,退开了些距离,侧身低头恭敬的站着。
安以然哭得肝肠寸断,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通通发泄了出来。也只有在面对沈祭梵的时候,她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哭泣,才会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出来。别人,即便是钱丽、孙烙,那么好的朋友面前,她都是经过修饰的。
因为顾忌太多,总想让别人放心,想让身边的人知道她很好,即使身心被生活伤得一片一片,她还是可以笑着说没关系。那么勇敢坚强的活着,云淡风轻的面对一切。
可,那是她自己吗?
从小到大的刻意掩饰,早已经习惯承受各种各样的不公平,习惯把苦往心里咽。习惯到,连她自己都以为,哦,这就是自己,我就是这样的。不断的自我催眠中,她已经无法分辨,如今的安以然,究竟是不是真实的。
“沈祭梵,我以后,再也不任性,再也不让你生气,你带我走,好不好?”
每次我总一个人走,交叉路口,自己生活。这次你却说等我走,某个角落,就你和我。
像土壤抓紧花的迷惑,像天空缠绵雨的汹涌。
在你的身后,计算的步伐。
每个背影,每个场景,都有发过的梦。
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
带走我,一个人自转的寂寞。
带我走,就算我的爱,你的自由都将成为泡沫。
我不怕,带我走--
沈祭梵板开她的手,在她失声痛哭的时候转身看她,伸手抬起她的脸,一下一下擦着脸上的泪,心底怒意缓缓消散,压低声音说:
“然然你这次要想清楚了,答应了,是没有回头的余地,以后,你没有任性的权利,只能听我的。”
“嗯嗯…”安以然连连点头,在外面看所有人脸色,还不如,在他那,看他一个人脸色得好,虽然相当于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可她对跟在他身边,并不讨厌。
或许,还有那么一点喜欢的。
当然,她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能在他身边就好,真的没再奢望别的不该是她的东西。
沈祭梵叹着气,捧着她的脸,直视她的眼睛,低声说,“然然,我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再想一分钟,然后告诉我肯定的答案。”
“沈祭梵,你是不是怕我反悔呀?我不会了,我不会再一会儿一个主意,我不会反悔的,你相信我。”安以然望着他,眼睛湿得厉害,一眨眼,眼泪又滚了出来。
沈祭梵微微叠眉,“怎么忽然答应了。”
这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也没多大会儿功夫,前后就变了这么多。他能不好奇这几分钟时间里她都想了些什么?
安以然咬着唇,紧紧拧着眉,想说怕他生气又不敢说,沈祭梵挑眉看她,鼻间轻哼一声:
“嗯?”
向来沈祭梵发出单音节字音的时候,那气势都挺令人畏惧的。安以然瞳孔微微一缩,低声照实说了出来:
“我想,与其看大家脸色生活,不如,只看你一个……”看着沈祭梵的脸色果然暗沉下来,安以然赶紧说好话弥补:“我没有说你不好相处,我没有那个意思,你挺好的,除了生气的时候…当然,你也不那么经常发脾气的嘛,所以,你真的很好很好了。”
沈祭梵听着她这连褒带贬的话,浓眉一跳一跳的,吐了口浊气,得,反正她已经填满了他落空的心,至于赞扬的话是褒是贬嘛,不计较了。
安以然看他似笑非笑的神色就知道肯定不合他的意,伸手抓抓头发,好吧,她承认她一直都不怎么会说话,索性闭嘴不说了,免得多说多错又惹他生气。
沈祭梵捧着她的脸拉近了些,说:“知道以后在我身边意味什么吗?”
安以然望着他,语言又止,认真的想了想说:“我不能再任性,不能惹你生气,不能想别的……”
尽量往他想要的靠近,可沈祭梵却摇头,叹了口气说:
“意味着你有了依靠,以后,我们是一体的,无论什么时候,受了委屈受了欺负,你不需要再默默挨着,你要时刻记得,你是我的人,我是你的依靠,你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再顾忌任何人,懂吗?”
安以然傻愣愣的望着他,眼里泪水一个劲儿的闪着,咬着唇,说不出一句话。
沈祭梵把她往怀里拉,铁臂环着她瘦弱的身体,在她头发上轻轻顺着。说了句:“短头发也不错,可爱。”
安以然怔了怔,抬头望他,他刚硬的脸微微低垂,看着她轻笑,捏了下她鼻子说:“然然,你应该明白,我能亲自来接你,你在我心里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位置,你只要记住,你在我这里是不同的就够了,别的不用多想。”
“嗯,你放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多想的。”最会的就是听话,她会做得很好。
沈祭梵低头吻着她的唇,她本想避开,可想到已经答应了,所以僵住不动,让他吻。沈祭梵微微拧了下眉,伸手掌着她后脑,在她唇上轻吮起来,温柔的含着她的唇瓣,一点一点吸吮着,直把她有些失去血色的唇瓣吸得殷红为止。
并没有深入,只是极仔细的亲吻。沈祭梵温热的唇擦过她脸颊,吻了下,说:
“然然,我不要你的刻意,你依然可以真实的做自己,跟以前一样,可以发脾气,除了离开我身边外,你可以做任何事。你也可以信任,可以胡闹,可以调皮,什么都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唯一一点,你要听话。能做到吗?”
安以然忙不迭地的点头,其实她真没太明白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但还是顺着他的话说:
“我可以的,除非你厌倦我了,我一定不会离开你。我也会很听话,不会胡闹…”
沈祭梵打断她的话,纠正说:“你可以胡闹,在听话的前提下,明白吗?”
安以然似懂非懂,胡闹还能叫听话?这就是她不明白的地方,沈祭梵只是要她做回真实的自己,听话是指听他的话,简单的说是她可以胡闹,甚至胡作非为,但是不能给他惹乱子。
可安以然不明白他具体的意思,他又经常这样点到即止,完全没考虑过安以然的理解能力能不能自己参悟透他后面省略的大部分语言,所以总让她自己在那胡思乱想。
安以然不懂,可她还是违心的点头了。沈祭梵见她点头,总算舒展开眉头,露出笑意来。
安以然抓着他的衣服小心的问:
“沈祭梵,你现在还要走吗?我可能今天走不了,我还没跟姥姥、姥爷说,你能,多等一天吗?就一天。”
沈祭梵扬眉,看着她,安以然有些不安,沈祭梵伸手揉着她的头发说:“我说过,你可以对我提要求,任何要求。”
安以然有些意外的望着他,顿了下然后主动伸手拉他的手,往他之前的房间走,边说:“那,沈祭梵你今天别走,你先住这里,我回去就跟姥姥和姥爷说,明天、嗯,最迟后天,我们就回去,好不好?”
沈祭梵被她拉着走,她话落沈祭梵驻足停住脚说:“然然,我挺忙,你得把你那些事尽快处理了,你觉得你一句话就解决的事需要两天的时间吗?”
安以然傻眼,扭头愣愣的望着他,不是他刚才说她可以向他提要求的吗?她提了他又不答应,真是……
沈祭梵按了下眉心,这傻姑娘,松开,接着说:“然然,提要求呢当然可以,可我这不是什么要求都允许的,也有次数限制,所以你得想想好,你所要求的是不是真的就必须那么做。”
深奥了,听不懂。安以然转身望着他,说:“沈祭梵,那,那你还是要走?”
沈祭梵不客气的伸手戳着她头顶,说:“我的意思是,你跟他们打声招呼就可以的事,没有必要浪费多余的时间,我有很多事要做,你在提要求的时候也需要替我想想。”
“那……”什么意思?
沈祭梵莫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一天,我只等你到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