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曼这人吧,就是勾人。丁凝自觉这论断非常公正。这不是她嫉妒对方的天赋,而是这人站在那里就引得人想看一眼,再看一眼。感觉和吴彦祖似的,性.感魅惑,老叫人想入非非。
孟超一见体操馆里头的人多了,更加紧张了。
周小曼同情地看了这个窘迫不安的男孩子一眼,点点头道:“谢谢你了,你去忙你的吧。下午训练加油啊。”
孟超期期艾艾,赶紧点头道谢,丢下一句:“你训练时,小心别受伤。”
周小曼看着这人的背影匆匆离去,没有给什么反应,继续压腿练习。拉伸训练,一开始会觉得疼,到后面就是麻,可麻到极点以后,却又说不出的舒服。会让人觉得,其实没有极限,只要再加把劲儿,还可以突破极限。
体操队的女孩子们没有人过来跟周小曼打招呼。以前她虽然跟着训练,但一直是业余性质的,跟大家没有利益冲突,关系相形之下还算融洽。可现在照薛教练的意思,是要选这人进省队的。一场比赛,主力队员就那么些,多一个人,就多了一份竞争。
这人怎么就突然又要专业练体操了呢。明明都已经十四岁了,要是真走专业道路,这个年龄全国奖都该拿了好几次了。
孟超一出体操馆,就被队里人抱着挤眉弄眼地追问:“哎,要到人家小美女的联系方式没有?没电话号码,QQ号也行啊!”
他摇了摇头,他压根就没敢提。他觉着那个叫周小曼的女孩子,似乎有种说不出的距离感。
然后毫不意外的,板寸头少年被同伴嘲笑了,挺大的块头,老鼠儿的胆,直接问人要就是了,有什么好不敢。
其中有个叫孙强的队友还笑着表示自己可以代劳,帮他去要联系方式。
孟超笑着摇摇头,算了吧,怪没意思的。
哪知道到下午六点钟结束训练的时候,周小曼就被人给拦下来了。孙强真跑去问她要电话号码了。
周小曼摇摇头:“抱歉,我没有手机,也没有QQ号。”她上辈子的QQ号还是上大学后申请的,除非工作需要,从来不用。
孙强笑眯眯地看着她:“别这么生分嘛,大家就是认识一下而已。”
薛教练换好了衣服出来,见状就皱眉,喊了一声周小曼。这些打篮球的臭小子,素质良莠不齐,没事儿就爱往艺术体操队边上凑。薛教练相当不喜欢这些人。
周小曼微微点了点头,掉头往薛教练方向去了。
孙强“操”了一声,悻悻道:“这姑娘,还挺傲的嘛。”
孟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只见到了人家姑娘的背影。他皱眉扫了孙强一眼,不悦道:“不是说了么,我不要了。”
孙强乐了:“你不要,还不带我自己要了。”
孟超的脸拉了下来:“你什么意思啊你!把话说清楚!”
其他人一见架势不对,连忙过来劝:“哎哎哎,不至于,体操队好几个漂亮姑娘呢,哪儿真为这个打起来啊。”
周小曼还不知道自己又当了回红颜祸水。她正被薛教练耳提面命着加强锻炼。这八年的时间,周小曼的训练在薛教练眼里看来,纯粹属于白糟蹋天赋。
“必须绷紧了弦儿练。你算算,过两年就是奥运会。你今年要是拿了全国奖的话,说不定能被选去国家集训队。到时候再努力努力,进国家队也是有希望的。艺术体操这回事,第一要看老天爷赏不赏饭吃;第二就是看你挨不挨得住。”
周小曼这一下午都在做翻滚,到现在脊背疼得几乎不是自己的了。她们还让她减肥,她明明瘦的脊背上连能起缓冲作用的肉都没有了。她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道:“可以的,我能撑住。”
等到回宿舍,跟她一间房的林琳问她要不要一起去洗浴室洗澡。
周小曼摇了摇头:“算了吧,澡堂人太多了。我觉得头晕,就在卫生间里冲把澡得了。”
她去开水房打水的时候,才发现今天练的太猛了,胳膊疼得连拎水瓶都颤抖。孟超刚从澡堂出来,见状赶紧过去接下水瓶,吓得不轻:“你别逞强啊,这要是摔碎了,这种天,肯定烫伤了。”
周小曼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没用,她一直觉得自己力气挺大的。
孟超乐了,因为训练晒黑了皮肤,牙齿显得尤其白:“你那是练狠了,又不让吃饭,哪里吃得消啊。多少也得吃点儿啊,反正我觉得就你们吃的那些菜叶子,都长不了肉。”
周小曼笑了:“那食草动物,像是兔子啊,牛啊,难不成都不长肉了?”
孟超一下子又词穷了,只能打着哈哈笑。
等到宿舍楼下面,周小曼笑着冲他点点头,表示剩下的路程她自己来就行。
孟超颇为担心,但按照规定,男女生是不允许互相串门的。好在他碰上了洗好澡回来的女篮青年队的队员。他管人家叫姐,请人家帮忙给周小曼拎水瓶:“可惨了,我刚才看她差点儿就手一抖,水瓶摔碎在地上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女篮队员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孟超:“行啊你,人家一天没吃饭你都知道。”
孟超这回没脸红,特别自然地说:“她们教练吼得可大声了,听不到才怪。”
周小曼没逞强,她的确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她谢了孟超,又谢了这个被孟超称为“楠姐”的女篮队员,乖乖跟在人后面回了宿舍。
孟超几乎觉得中午时见到周小曼的第一眼是错觉了,这个女孩明明是这样的柔弱甜美。
楠姐瞅了眼周小曼的寝室,啧啧赞叹道:“果然不一样,我们打篮球的,是比男的更男的。你们练艺术体操的,那是比女人更女人。”
周小曼没吱声,只微笑,拿出今天早上黎教授装进她包里的苹果请楠姐吃。反正她现在被勒令起码得减掉十斤,苹果什么的,想都不用想了。
楠姐没有多逗留,只拿了只苹果笑着道谢,便告辞出了宿舍。
周小曼这才放下心来去卫生间冲澡。她不是怕浴室闷得慌,而是一直不习惯在别人面前赤.裸身体。大概是上辈子她太胖了,害怕别人异样的眼神。即使这辈子身材苗条,她依然不希望有人看到她的身体。
她冲了澡,又洗了头发。这一天的汗出的,头发要是不洗,肯定会馊掉。洗了一半的时候,林琳就回来了。她催促周小曼动作快点儿,晚上七点钟她们还得去上艺术课。
这也是周小曼愿意往艺术体操方向发展的主要原因。除了日常训练外,她们的课程还要上课,课程包括了舞蹈、音乐、绘画、化妆、礼仪、创编、美学等方面。即使是浅尝辄止,也算是艺术熏陶氛围十足了。
她上辈子留下的记忆里,一直是灰头土脸的,跟只肥硕的鼹鼠一样。
这辈子,她希望自己能真正的美起来。
不是漂亮,而是美。
起码,她要成为一个气质优雅出众的女人。
两位妙龄少女到达教室的时候,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老师是从艺术学院请来的,今天的课程内容教授化妆。老师先教她们如何判断人的脸型,然后告诉不同的脸型适合什么样的妆容。
“眉毛,眉毛非常重要。有的人眉毛生的淡,一没有妆,脸就跟老了十岁一样。脸型不一样,眉毛也不要一样。有的人配上柳叶眉好看,有的人就不能看了。”
说着,老师就开始随手在教室里指,哪个人适合什么样的眉毛。
看到周小曼时,她笑了:“你不化妆也行,因为你眉形生的好,看着就精神。”
其他队员全都转过脸来看周小曼。被盯着的人一时间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想要垂下脸去。
薛教练一直坐在教室的角落里没吱声,这回却厉声呵斥周小曼:“抬头挺胸!谁让你驼背含胸的。行立坐卧,皆有标准,时刻要有美的意识。”
周小曼被吓得脊背生凉,立刻挺直了腰杆。
这一节课,老师先从画眉讲起,最后说到了千万要注意与自身气质协调,选错了妆,效果还不如不化妆。然后大家先拿自己当模特,学着怎么遮瑕,怎么选择眉形。等到晚上下课时,人人都顶着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出了教室。
她们不允许熬夜,晚上十点钟必须熄灯睡觉,保持充足的睡眠。
周小曼原以为自己会睡不好。这些日子,她一直睡得不怎么安生。没想到回去洗漱完毕,往床上一躺,林琳跟她说话才说了一半,她就沉沉地进入了黑甜乡,一夜无梦。
看来,运动还真是治疗睡眠的良方。
其实,她明白,真正让她安眠的是,早上送她到运动员公寓时,姜教授夫妻说的话。
省实验中学在学生运动员这一块儿一直做的不错。学校还会安排专门的老师给只能上半天文化课的学生运动员补课。
黎教授不会无缘无故地说这话。
周小曼笑眯眯地表达了对省实验的艳慕,蹦蹦跳跳地进了运动员公寓。
她的讨好策略起作用了。姜教授夫妻应该会帮她转学。
上楼时,川川家的门是关着的,她不好过久停留,判断不出里面是否有争吵。
晚饭后的散步,因为姜黎情绪不高,取消了。周小曼忍不住焦灼起来,她借着丢垃圾的机会,下了一趟楼。
川川家又开始了拍桌子踢板凳,夫妻俩吵得不可开交。旁边男男女女吃瓜看热闹,拉架说笑。两个年轻的姑娘,还有扒着绿色防盗门缝隙看《薰衣草》,沉浸在美好的偶像剧氛围里不可自拔。日历似乎没有翻页,这一切都跟前一天晚上没差别。
时间在这里,仿佛是静止的。
周小曼下意识地寻找川川的身影。她没看到那个古铜色皮肤的少年。也许他躲在房间里,暂时逃避着这份难堪。
一直到丢完垃圾,她才无意间看见废弃的凉亭里,似乎有人的身影。
周小曼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认出了川川。不知道是不是路灯惨淡的缘故,他的脸分外惨白。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因为晚风的方向,送到了周小曼的鼻端。她轻声道:“你受伤了。”
川川胳膊上的口子还在渗血,那是他爸拿酒瓶子砸他妈时,他拿身体挡了一下的结果。他妈趁机拿砧板敲了他爸的脑袋,一点儿亏也没吃。
少年嫌这个研究所的小孩多事,冷淡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周小曼沉默着,摸了摸口袋,确定下楼时带着的零花钱还在。她本来是准备趁机买瓶可乐的。家里可乐这回都搬到周家村去了。
她看了眼川川,低声道:“你等我一会儿。”
她去药店买了药棉跟碘伏还有纱布胶带回来,轻声道:“其实你应该去医院。我借钱给你吧。”
川川活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她。
周小曼苦笑了一下:“我就知道会这样。你忍一下吧,我给你处理一下口子。我也没给别人处理过,效果不保证。”
川川奇怪地看着这个以前几乎没有交集的女孩。他知道她,机械厂子弟中学里唯一一个研究所职工的孩子。每天抬头挺胸目不斜视,连走路的姿势都露着一股“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的味儿。
他本来想拒绝的,可看到对方眼中那种说不出的萧索意味,到嘴边的话却神差鬼使地变成了:“你等一下,我们换个地方。不然被人看见,对你不好。”
川川带着周小曼来到了厂区的小公园。比起小区,这里的路灯更暗淡,人迹罕至。
他们坐在小亭子的台阶上,周小曼帮川川处理了胳膊上的伤口。她没有谦虚,给川川用碘伏跟药棉消毒口子时,对方疼得差点儿没一把将她推开。然而纵使笨拙,周小曼还是完成了止血包扎工作。
她将剩下的药棉跟碘伏塞给川川:“要是后面不出血了,接下来两天,你自己消毒就好,连纱布都不用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