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总在风雨后, 请相信有彩虹
周小曼愣愣的, 反应不过来。
丁凝冷笑了一声:“真是不一样啊,到哪儿都能让人开小灶。”
薛教练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淡的:“孙记者也想让你们去拍照片,不过我没同意。你们是拿着省队工资的,不能擅自行动。”
一下子, 场上的少女们都噤声了。
周小曼则拿着这张名片陷入了沉思, 她到底要不要去当平面模特呢。对被人围观的恐慌跟对钱的渴望, 让她犹豫不决。
她需要钱,如果她要独立出去, 钱是第一要素。
从体校出来以后, 周小曼走路去老年大学找姜教授,然后再一起回家。她经过十字路口时, 看到冷饮摊子, 本能地想要买一瓶可乐。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儿多,她需要可乐帮助自己镇定下来。
周小曼刚把可乐瓶抓在手里, 还没来得及拧开,手背就挨了重重的一下。
薛教练满脸怒气:“我说你怎么一下子跟吹了气球一样胖起来了。谁让你喝这种东西的?喝了会胖死, 你难道不知道?”
周小曼吓得手一松,可乐瓶子掉在了地上。她想捡起来, 结果直接被薛教练拖着往前走。她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见那个摊主捡起了可乐, 擦擦瓶身, 又放进了冰柜。她其实想说, 教练,不喝也可以退掉啊,好几块钱呢。
薛教练一直拽她到林荫道上,才皱着眉头道:“小曼,我带了你八年,始终就没搞懂你这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你也不小了,要是再拖下去,你就是想出成绩也来不及了。你听教练一句,咱们拼一回,就拼下半年的全国锦标赛。咱好好练,能拿到全国个人前八,你起码是国家一级运动员。你的身体条件,糟蹋了,真的可惜。”
周小曼心一横,咬咬牙道:“教练,我想拼一拼,但是我真的忘了。我两个月前磕了下脑袋,就把体操动作都忘得一干二净。我本来想等好起来再过来训练的,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薛教练吓了一跳,连忙问她到底磕了哪儿,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脑子哪里受伤没。
周小曼摇摇头,睁眼说瞎话:“都查过了。我外公给找的脑科专家,也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就是我身体的本能好像还在。前两天我还侧空翻来着。可是我完全不记得究竟是怎么回事。”
薛教授眉头紧锁,她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然而身体本能还在就好,就跟一个人忘了一支舞,但有舞蹈基础就不是问题。
周小曼被勒令以后都不允许碰碳酸饮料,得严格按照食谱来,连喝水都要控制。她现在能理解,为什么她上辈子能够胖成那样了。如果长期维持高强度的体育锻炼又严格控制饮食,一旦放纵的后果可以参考马拉多纳。
薛教练让她跟家长商量一下,再决定是否去当平面模特拍照片。周小曼却不愿意惊动周文忠。直觉告诉他,周文忠是不会同意的。他应该也不会允许她手里有多少钱。
没有可乐的安慰剂作用,又为是否去拍照片犹豫不决,周小曼整个人情绪都低落了下来。到了老年大学,姜教授还在跟他的学生们聊天。其实对这些有钱有闲的老人而言,来老年大学,更多的意义就是找人说话。
童乐坐在教室的后面,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日本原文书。见到了周小曼,说话的老人里有人笑着打趣:“小乐,你不用觉得无聊了,有漂亮小姑娘过来陪你了。”
周小曼很想翻白眼,然而只能低头装没看见。童乐则是毫不犹豫地在镜框后面露出了白眼球,低声抱怨:“真无聊。”
看到这个哈利波特一般的少年,周小曼心中一动,想到了解决方案。
她拍照时,可以带一个保镖过去。
吃过晚饭,周小曼借口有本书落在家里了,回了一趟工人小区。
川川家门口照旧围了一堆人,乐此不疲地吃瓜看热闹劝架嗑瓜子。那两位年轻姑娘也在,这回干脆直接将防盗门拉开了,要求将原本的新闻频道调到影视频道,她们要看《薰衣草》。最神奇的是,川川妈在跟丈夫吵骂不休的时候,居然没有忽略两位邻居的要求,真换了台。
周小曼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切。今晚倒是没有争执形成川川的受精卵那个精子的来源,而是争先恐后地将儿子分成无数碎片,迫不及待地把优点归纳于自己的基因,缺点全部推给对方。
孩子是世界上最神奇的生物,因为他(她)的基因来源于父母双方。任何一方都可以将孩子的成就归功于自己,而失败推给对方。这是一件多么一本万利的事情啊。
川川依然没有走远。周小曼疑心他是害怕走远了以后,父母万一真动刀子砍死对方,旁边不会有一个真正阻拦的人。
他瞥了眼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周小曼,没吱声。他不知道这个研究所的小孩,到底又想干什么。他一点儿也不稀罕周小曼对他的青眼有加,这让他感觉自己成了被研究的对象。
周小曼看着他指间的一点红光渐渐烧到了指缝,好心地提醒了一句:“烟头要烫到你了。”
川川咒骂了一声,丢了烟头,恶狠狠地瞪她:“你这人有毛病啊,闲得发慌,不能找点儿其他事情去做啊!”
昏黄的路灯下,他面孔的轮廓已经显出了棱角,却还是稚气未脱。于是他恶声恶气的言语,听上去就有了滑稽的味道。
周小曼非常认真地问他:“你会打架吗?”
川川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嗤之以鼻:“我不打女人。”
周小曼点点头:“没关系,摄影师是男的。”
川川刚想骂她神经病,脱口而出的“脑子有病啊”就被她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你想不想挣钱?”
她开门见山,每天付川川五十块钱,让他陪自己去拍照片。
川川皱着眉头看她:“你想钱想疯了吧。你都觉得有危险了,你还去拍什么照片?!”
周小曼抬头,黑黢黢的天,看不到月亮的影子,连星星都吝啬不已。她垂了下眼睫毛,没有理睬川川的指责,只又问了一遍:“你就说你想不想挣钱吧。”
谈人生谈理想都是白嫖,真金白银才是动真章。
夏天的晚上,寂静的可怕,只有虫鸣。这个晚上是死的,连空气也忘记了流动,闷得叫人发慌。无怪乎川川家门口为什么这般热闹非凡了。即使是翻来覆去的老一套吵闹不休的路数,但有热闹,起码能够证明这个小区还没有彻底死干净。
川川妈的嗓门能够传遍整个小区,她又在哭诉自己为了丈夫跟孩子是怎样辛苦地挣皮肉钱。川川爸则在骂她不知廉耻。
女人的牺牲是最可笑的。可笑的是,没有人会承认这种牺牲。
周小曼抿了下嘴巴,突然间冒出一句:“你妈心里,肯定非常苦。”
川川眼神凶狠了起来,他厌烦别人对他的家务事说三道四。好在周小曼只说了这一句,后面就直接替他拿了主意:“明天我过来找你。一天五十块,想挣钱就老实待着。”
少年眉头皱得死紧,却没有驳斥周小曼的话。有钱的是大爷。他当然想挣钱。他想出去闯闯,最基本的,得有路费吧。
周小曼随便拿了本政治书回了姜教授家的小洋楼。她没有钥匙,按了门铃,居然是童乐过来帮她开的门。
少年脸上没有什么喜悦的模样,只闷声说了句“他们在后面说话”,就又折回沙发上看那部《人间失格》。
看到电视上的画面,周小曼似乎明白了童乐为什么没有笑模样了。看着电视里那个模样可爱阳光的男生小诚被如此虐待,大约谁也无法笑出来吧。这些人是神经病吧,几乎在学校的每一处地方殴打虐待那个新来的转学生。
童乐愤怒地低吼了一句:“人渣,之前不相信儿子,逼死了儿子,以后就是复仇又有什么用。”
周小曼对剧情走向不了解,她只是单纯地看着那些施暴的场景觉得难受。似乎有什么在她胸中翻滚,她恶心得甚至想吐。她想也许是今天训练的太辛苦了,所以难受。
童乐骂出了口,似乎情绪好了一点。他翻翻白眼,示意冰箱:“里面有蛋筒跟冰淇淋,你自己拿着吃吧,我没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