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孙岩相比,冯小满都觉得自己的多愁善感,简直就是无病呻吟了。
灵感被打扰了,再寻找回来就是了。老天爷给了她这样的天赋,总不会三言两语地就收走了。
冯小满绕着操场,不时变换着速度跑圈。奔跑果然能够让她的心情,顺畅一些。Gone with the wind,就让所有的不快,都随着夏天的风,远远地飘走吧。
夏天的夜晚,繁星点点。那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夜空下的人。这些年轻的女孩子们,都在为着自己的梦想而奋斗。她们努力地朝自己的方向,奔跑着。再多的苦,再痛的泪,她们也要咬牙扛住了。
七月的风,依然带着的懒懒的暖意,吹拂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冯小满无端想起了,吹面不寒杨柳风。明明是两个不同的季节里的空气流动,却同样温柔地抚慰了,每一个在人生路上奋斗着的人。
冯小满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少圈。到后面,孙岩不得不开口招呼她:“小满,歇一歇,不要跑狠了。身体要吃不消了。”
她缓缓地停下来。两人谁也没有瘫坐在草坪上,而是绕着操场,默默地转圈。
谁也没有说话,仿佛就这样肩并肩往前走,她们就能从彼此身上获得安慰与支持。
孙岩笑了一下,揪了下这个小妹妹的马尾辫:“回去吧,今天早点儿睡。”
冯小满点点头,跟孙岩挥手道别。现在,她们的房间安排是按照各个省队进行的,方便大家更好的融入在到一起。
她明明已经累的腿脚无力,可是她依然很想去体操馆。再练一会儿基本功吧,也许这样,她就能彻底平静下来。
体操馆里的灯熄灭了,拉闸门也关了。冯小满想去值班室找值班阿姨,央求人家开开恩,她想再练习一会儿。然而值班室的门也锁着,外面挂着大铁锁,显然里头没人。
冯小满看了眼自己的表,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估计阿姨也下晚班,回家去了吧。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开,经过休息室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传来隐约的对话声。冯小满好奇,这个时候还有谁待在这里。她正要过去看个究竟,到了门口,就听见了庞清的叹息声:“林医生,你知道吗?我有多惶恐,我有多羡慕小满吗。”
林医生似乎说了句什么。庞清接着向她倾述:“我的腰,已经没有以前柔软了,我的骨头,也硬了。去年我还能轻松做出来的动作,今年再完成的时候,就觉得艰难了。每次看到小满能够轻而易举的,做出的高难度动作,我都羡慕的不行。人家都说二十岁的青春才开始。可是对我来说,对艺术体操来讲,二十岁已经相当老了。我现在都在想,我是不是已经过期了?我已经过了最好的时候,我应该,选择离开这个舞台了。”
林医生出言,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要想这么多,其实艺术体操能够体现出女性一生的美,每一个年龄段,都有每一个年龄段的魅力。二十岁的你,肯定没有十二岁的你,骨头柔软。可是同样的,十二岁的你,也没有现在的你,这样的艺术表现力。时间总是很公平,它会带走一些东西,也会带来一些东西。只要你善于发掘,你总会发现,你的生命总是越来越充盈的。”
庞清苦笑了一声:“是的呀,我发现最充盈的是我的体重,我的脂肪。我现在真的已经很努力的,在控制体型了。可我发现,我还是越来越沉了。”
林医生笑了:“这是正常的啊。艺术体操运动员即使发育要比一般女孩子晚上两三年,但终究是会发育的。这是生长发育过程中,必须经历的阶段。
你看,就是艺术体操女皇,她现在,也不复十三四岁时的轻盈。她也不能轻松完成十三岁初次亮相世界大赛舞台时,震惊整个艺术体操界的,那样的全套动作。她的确已经做不出那样的高难度了。这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可是,她的成套的质量下降了吗?没有,她比以前更加优雅从容,她体现出了一种极致的美感。所以,我们都承认,她的地位。
也许你现在,的确没有办法像以前那样柔软。可是,生活给你带来了更多的东西,你都可以运用到艺术体操中去。你可以让你的表现更加富有感染力。就好像演员,拿到同样的剧本,用不用心去演,有没有精心设计出一些小动作,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效果,都是不一样的。”
冯小满悄悄地离开了体操馆。
她没有想到,她的存在,竟然也会让庞清感觉到压力。庞清是国内艺术体操界难于逾越的高峰呀。她才进入省队接受正儿八经的系统训练时,就知道庞清的名字了。到现在,年轻队员被夸奖一句“庞清第二”都是一种极高的赞美。
她们每个人都以庞清为目标,膜拜她,学习她,心中隐隐有一个小小的念头:如果将来,我能跟她一样,就好了。
冯小满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头上的那两个所谓的少年组世界冠军,有多么的了不起。这样说,并不是她轻视这两个奖项。而是少年组与成年组之间的差距,本身就相当的大。娃娃兵跟正规军开打,不是一个层别上的事。
超越庞清,在冯小满看来,怎么着也得是两三年以后的事情了。那个时候,庞清大约会随着年龄增长,身体机能下降,自然而然地离开这个赛场。
现在的庞清,可是亚洲艺术体操的领军人物啊。她还有独创的加分动作呢!
冯小满知道,相较于其他少年组选手,她最大的优势,源自于她的现场表现力。因为她有两辈子的人生经历。这些阅历帮助她,更好地表达出音乐所蕴含的情绪。
她的这些优势,在成人组选手来看,就不值一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