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还是严兴济开口打破了沉寂,他沙哑着嗓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这小子蒙过了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瞎猫捡个死耗子碰巧让徐三倒霉的,现在来看,根本就是个老千局,从头到尾算计好了的,步步都是套,引得咱们和金白眉火并不说,徐三叛出师门、漕帮内讧,这次花厂赔了个底掉,连漕帮公中的银子也搭进去十好几万,还丢城失地的,是漕帮公议要放他的海底针,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
“我管你什么公议不公议,自己本事不如人,一帮遭瘟的老帮菜就下阴手,算什么本事?咱漕帮啥时候混成这副德行了,江湖事江湖了,这道理都不懂,你白活这么大岁数了?反正四毛今儿个是我带上船来的,我必须一根毫毛不少的带他下船,要不然你就再给我准备一副海底针得了。”春娘这番话词锋犀利,掷地有声,立刻震得满场的人鸦雀无声。
严兴济沉默半晌,叹了口气:“你这话在理,可也不是爹一个人说了算的,命暂时给他留着,你带他先走,明儿未时还是这里,我开香堂,请祖师爷来公断。”说到这里,严兴济挥了挥手,示意着手下给四毛松了绑。
一场破天的大祸风起云变,被春娘意外的这么以死相逼强出头,被暂时化为无形,四毛脸上却半点看不出惊恐和死里逃生的喜悦,活动活动酥麻的手臂,对严兴济抱拳拱了拱手,淡淡的说了一句:“明天未时我准到。”说完扭头出了船舱。
春娘看到危机解除,放下了抵在脖子上的碎瓷片,紧跟着要往外走,严兴济突然说道:“你啥时候和这小子搅合到一起的?”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现在做了寡妇了,爱谁谁,我公爹都不言语,管得着吗你。”说完,春娘哼着小曲就出了舱房,只听到身后边哗啦一声,严兴济将桌子给掀了个底朝天。
春娘带着一脸得意的笑,撞见了在门口甲板上等着她的四毛,正笑眯眯的伸出两个大拇指对她比划着,随即脸一板:“你刚刚是猪油吃蒙了心了?鬼门关里走了一回,亏你还笑得出来。”
四毛一本正经的拱手行礼,念着韵白:“多谢小姐救命之恩,小生只能以身相许了……..”
“许你个头啊,快滚吧你……”春娘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嘴角却掩不住的露出笑意。
车驾粼粼,四周一片寂静,春娘和四毛相对而坐,本就狭小的空间闭上了车帘之后,更显得逼仄,经过刚才这一番生死之间的际遇之后,春娘和四毛之间忽然有了一丝完全不同往常的异样感觉,空间里散发着春娘身上氤氲的馨香和四毛呼出的酒气,被黑夜与寒月一衬托,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弥漫在两人的心头。春娘觉得脸颊微微发烫,为了打破尴尬,率先压住音量开了口:“等下进了院子你就开溜,后门那儿留着条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