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后的墨远宁优雅、温和、风度翩翩,深谙周旋之道,脸上无时无刻都带着沁人心脾的温柔笑容。
没人能想象到,他少年时曾是个冰冷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杀手。
现在墨远宁还时不时会在晚上梦到年少时的事,他在那个行业做了那么多年,手下亡魂无数,如果说晚上睡觉会梦到被他杀死过的那些人的脸,实在有点太矫情。
况且他不认为自己滥杀过无辜,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对手通常是一群同样武装过的亡命之徒,他那时脑海中所能想的,只有如何杀掉所有人。
只要有丝毫的差池和犹豫,死的人就会是他,哪里容得下他分神。
他做梦时,会梦到的总是那些很琐碎的小事,已经被深埋在某个爆炸废墟中的托尼,在梦中还是和他开着玩笑,笑容仿佛无忧无虑。
还有他远离组织,躲避在里士满市立图书馆中无所事事的那些下午,阳光那么温暖,似乎可以让他远离那些黑暗的往事。
只是不知为何,梦境明明平和又美好,他却总认为那是个噩梦,只要没有睁开眼睛,他心底中总有一个声音在说:离开,快点离开。
……也许只是因为,他心里早就明白,无论过程中经历过再多的美好,最后来临的结局总是浸透着一片血色。
而那片血色,将他禁锢到无法呼吸。
当墨远宁又一次从梦中醒过来,睁开眼睛看到的是H市明媚的晨曦,还有苏宅客房里,那挂了精致水晶灯的天花板。
他按了按疼痛欲裂的前额,翻身坐起来,希望自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尽可能好的状态。
身为一个曾经的职业杀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保持最佳体能的重要性,可现在早已今时不同往日。
他想起自己曾在苏季面前失去过意识,就要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四年来朝夕相处,是他有生以来和另一个人保持过的最长久的关系。
身体永远比意志更诚实,即使他提醒自己不能再和她太过亲密,他的本能也已经习惯了她的气息。
在理性到来之前,他的本能已经放任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地躺在她怀中。
那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近似依赖的感情,他知道即使他说了,苏季也不会相信。
这就是他的可悲之处,过去犹如跗骨之蛆,即使他看似已经脱离,却仍旧深陷其中。
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墨远宁从客房走出来时,苏季正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一边用平板电脑翻看着新闻,一边对他说:“早啊。”
“早。”墨远宁在他身边坐下,微微对她笑了笑,“今天心情挺好?”
他对她说话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把声音放得更柔,开始两年他觉得那是身为一个丈夫的义务,到后来竟然纯粹出于自然。
苏季显然没觉察到他对自己的态度和对别人有什么不同,她从小被众星捧月惯了,一点点的善意和宠溺,根本不起作用。
目光还是带着冷意,她扫视了一遍他,才轻哼了声:“看到墨特助,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点不好了。”
她现在总是不悭吝地把对他的厌恶表现得很明显,墨远宁也就识趣地笑着从餐桌上站起:“既然这样,那我就去公司再吃早餐好了。”
苏季“呵呵”笑了声,连头都没抬起来。
厨房里已经把给他准备的早点端上来了,墨远宁欠身对厨师歉意地笑笑,说了句抱歉,就回到房间里拿了公文包准备出门。
苏季倒是安排了司机在外面等着送他去公司,总算解决了出行这点问题。
他行动不慢,走到玄关处时,还看到坐在餐厅里的苏季将自己手中的平板电脑用力摔在餐桌上,嘴里气哼哼地嘟囔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