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香食铺,二楼包间。
桌子边只有两人,可碟碟碗碗,摆满了一桌子。
梅秀才虽嘴里客气着“尽够了”,可面上带笑,显然很满意老金的知趣。只是……他四下打量着,想起这是桂五的铺子,心中带了几分嫌弃,只觉得比不上镇上有名的几家大酒楼。不过客随主便,到底是白吃的。
因为是饭口,方才两人上楼前,梅秀才瞄了一眼,大堂座位九成满。就是楼上这几个包厢,门口有伙计出入也也过半数。
这食铺的买卖,火热啊。这桂五到底在买卖人家当了十几年童养婿,倒是成了个买卖人。
梅秀才不知是鄙视,还是嫉妒,总之不舒坦就是了。
梅秀才看到的,老金自然也看到了。在他看来,这小食铺子比大酒楼还好,不显山不露水,可客流在这里,又是一式三处铺面,加起来一个月的老利润也不算少,可以拿出手了。
桂五一个乡下来的小子不碍什么,江家也没有什么顾忌的,只是铁和尚那边,最是无赖,还得想个妥当的法子。
不急,眼下要先拿着十顷的庄子与梅家这门亲事。
老金笑咪咪地,看了梅秀才一眼,道:“照我说,还真是佩服梅相公的胆量!”
梅秀才听得糊涂:“这是怎么话说?”
老金“哈哈”两声道:“自打老孟离了西集镇,这有几日,也不见梅秀才着急,所以我说佩服梅相公的胆量。”
梅秀才闻言,变了脸色。
那个“老孟”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借银子给梅秀才的赌友,条件是让他促成杜家十八顷地买卖之事。
可两人说这事时,并无旁人在场。
梅秀才望向老金的目光带了戒备,脸色也冷淡下来。
要晓得之前杜里正打发人在镇上打探过了,那老孟倒像是凭自掉下来的似的,赁了屋子说也游商,可并没有出手什么买卖,所以人一走就没了蛛丝马迹,没想到这就送上门来一个。
老金其实不明白京城的那些弯弯道道的,这自己主子安置个恩人亲眷,哪里用得着这样遮遮掩掩?
山野小民,平素里连七品县令都沾不上,听到侯府就蒙了,买地还不是打招呼的事。
不过老金因成了侯府家奴,自觉高人三分,就算是打招呼,也懒得直接去寻泥腿子说话,所以才过来与梅秀才说。
倒是开门见山,没遮没掩地说了两件事:“那十顷地,就在我们庄子旁边,还是我老金提的,可是京城的人,明明是一句话的小事也要弄得三波五折,生怕显不出自己能似的?又是个没担当的,遇到事藏头藏尾的不痛快!那梁家奶奶,身上有着五品诰命,梁家大少爷十七,去年中的秀才,如今在县学读书;大小姐十三了,到了说亲的时候。侯爷打发人传话,让就近给大小姐寻人家。那十顷地,就是打算买来给大小姐做陪嫁的。”
梅秀才一听,不由瞪大了眼睛。
十顷地,现在一顷地时价就是九百两银子,十顷就是九千两银子。
还有那个梁小姐,虽说亲爹死了,可到底是正经的千金小姐,还有个侯府做靠山,这亲爹死也不算白死了。
梅秀才不由心热,他晓得自己的分量,一个秀才都是侥幸,还是占北地读书人少的缘故,举人也想也不敢想,可真要娶了贵妻,有了贵人提挈就不一样了。
梅秀才的反应,落在老金眼中。
老金只当他心动,自然满意,道:“是不是梅相公也觉得像梁家小姐这样的难寻?你瞧着怎么样?这样嫁妆丰厚、出身体面的小姐,这三河县都是数一数二,可还配得上你那‘文曲星’下凡的侄儿?”
梅秀才听着前面还略有些矜持的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却是如同一盆冰水浇到头上,立时清醒过来了,神色就有些僵硬,隐隐带了愤怒。
竟是人人都只看到梅晟?!怎么就不记得他这个叔叔也是青年才俊?
倒是不想想,自己有妻有子,对方挑女婿不挑美少年,寻到他头上才是不正常。
老金还不晓得自己说错话,继续道:“侯爷说了,会以恩人女为女,这些年离得远照拂不到,这不迁都了吗,以后就能多走动了,不单单要陪嫁庄子,还要陪嫁铺子呢!其他金银细软,自也少不了的。”
梅家名义上是“书香门第”,实际读书才两代人,比寻常农户强不了什么,老金就直接“诱之以利”。
梅秀才却是听着更烦躁,再多也是梅晟那小崽子,干自己什么事?且梅晟真要攀上侯府,那以后就不是一个小小梅家能辖制的。
想到这些,梅秀才耷拉下脸,不善地看着老金道:“金老哥莫非在逗我?我还以为你说的是小犬,自然也原意给他寻一门体面亲事,可你看中的是我家侄儿?他上月月底已经过了礼定了亲,莫非老哥要让我梅家做悔婚之举?我们梅家虽小门小户,却也书香传家、自有风骨,不会为了攀附高门就背信弃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