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三爷,您……”邵化海听陆准的意思,竟是要把他留在家中而独自去军营了,顿时着急得出言要劝解。
陆准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不乐意?”
“不,卑职不敢。”邵化海见他不悦,连忙答道,“只是您的身体……”
邵化海想起离开南都的时候,各路人马对他的嘱咐,就觉得头皮发麻。如果因为他的疏忽而导致陆准在京城出什么问题,他非被各路人马活撕了不可。
但陆准带他而不带邵开河的意义就在这儿了,邵化海绝不可能当面跟他顶牛。就算再不乐意,也会采取一些迂回的办法,而不是傻愣愣的跟他说不行。在看到陆准态度坚决之后,他便先软了下来,点头应下,之后再想办法。
见他服软,陆准转开了目光,看向迟法典。硬骨头是有迹象的!经验告诉他,这个小子,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软。
虽然他没有抬过几次头,但每一次陆准不经意间与他目光相碰,都会发觉他的眼神之中潜藏着一种浓浓的仇恨。
是的,这样的仇,的确应该不共戴天,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敢于把这种情绪流露出来。比如他哥哥,就没那个胆子。而他却明显不同!
“法典,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亲兵啊?”陆准对他问道。
迟俊连忙轻轻拽了拽儿子的衣服,示意他赶快答应。
迟法典梗着脖子,却在老爹的目光中渐渐转为了无奈,只能回答‘愿意’。
“你不愿意!”陆准笑着说道,顿时将迟俊吓了一身的冷汗。但紧接着,陆准却仿佛一点儿都不生气似的,对迟法典说道,“不过没关系!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我给你这个机会。至于能不能抓住,那就要看你自己的了。行了,我累了,迟俊,你先回家吧,你的两个儿子就留在我这里。放心,你我都懂,不是万不得已,我不会把他们怎么样的。”
※※※
迟俊离开了,迟法章、迟法典两人也被邵化海赶去了屋外,屋中只有陆准和端着药碗回来的陆薇薇两个人在。
陆薇薇坐在床边看着陆准把一碗药喝得干干净净,接过药碗放在一旁,眼睛却依旧不肯离开陆准的脸,直把陆准看得莫名其妙。
“你干嘛?”陆准不禁笑道,“我这儿没事了,你不用陪着我。津川已经回家了吗?我叫化海送你回去吧?”
“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陆薇薇执拗道。
“那怎么行?你都嫁到张家去了,总腻在我这儿算什么?”陆准抬起手来,轻轻抚过陆薇薇的脸颊,哄她道,“还是早些回去吧,看天都黑了,再晚了我不放心。”
“我还不放心呢!”陆薇薇不肯依,她想起了邵化海刚刚跟她说过的话,就觉得心中阵阵的不安,怎么都平静不下来,“三哥,你怎么能把个仇人带在身边?我可听化海说了,那个人对你有敌意呢!你把他放在身边,岂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危险了?”
“傻丫头,我就是不把他放在身边,也睡不得安稳觉!”陆准闭起眼睛,面色看上去很是疲惫,“薇薇,你知道这朝廷上下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吗?”
“可是,津川不是说,你是高阁老保荐的人吗?高阁老还能看着你闹笑话?”陆薇薇不解的问道。
“你这话,是听津川说的?”陆准半睁开眼睛,反问道。见陆薇薇点了点头,他便又合起了眼睛,淡淡的摇头,“他啊,还是道行不够!首辅大人保荐我,是没错,可你知道他拿我当什么?薇薇,这话我只跟你说,你可不能去跟别人讲。就连回家对着津川都不能说,懂不懂?三哥告诉你,那内阁里的两朝元老啊,都拿你三哥当那罐儿里头的蛐蛐儿!稳操的权柄就是草杆儿,挑着我,跟对手的蛐蛐儿斗。要是你三哥命大,咬死了对手,自个儿没事儿,那就能多吃两顿好的。等遇到了更强大的对手,再被挑动着去跟人家斗。什么时候被咬死了,咬残了,或是年纪大了,不堪使用了,才会被扔到一边儿自生自灭。在此之前,活着就是为了斗,斗也是为了活着。老虎吃了人还能打个盹儿,你三哥就算睡着了,都得留一只眼睛。”
“那……那怎么办?”陆薇薇虽然没有太听明白,但并不耽误她为陆准担忧起来。
“别怕啊!”陆准笑着说道,“三哥逗你玩儿的,你别怕。”
陆薇薇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扭过身子不看他。
陆准眯眯眼睛,不着痕迹几乎无声的轻轻叹了口气。
来京城之前,冯谦千叮咛万嘱咐,只跟他强调一句话‘天下如棋,一步三算’。他越是往朝堂这淌浑水里头趟,就越是能够感觉到这句话的现实意义。
朝堂上的大佬们都是饱经风雨的,一个个的人老成精,都长着颗七窍玲珑的心。他们打着的算盘,就是把陆准当成马前卒。
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陆准的能力足够于掌控他们希望他掌控的东西。但那样做的结局,对于陆准而言,就无疑是四面树敌。今天可以得罪定西侯,明天就可以得罪其他的勋贵。到头来,他作为勋贵,作为武官,在自己的集体里就会无处容身。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陆准必须要依附于文官集团才能保证自己不被干掉。而文官集团却可以随时随地的将他抛弃,作为送给对方的出气筒。
陆准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所以注定了他不可能事事都如阁老们的意。总有一天,他得让那些文官明白,武官不是他们可以任意耍弄的蛐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