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贞吉虽然这么想,但心里未尝没有另一种看法。虽然荒唐,但那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吗?如果真的等到这里的事态不可控制,那可就真的完了。
但与此同时,就站在他身边,恰巧听到了的焦文桀却当即反对。
他站在赵贞吉身边,轻声阻拦道:“大人!不可啊!下官有证人,能够证实,孝陵卫爆炸案就是那个孝陵卫指挥佥事陆准一手所作!现如今,整个孝陵卫都唯他马首是瞻,调他进来,只会把事情搞得更糟、更乱!”
“这……”赵贞吉犹豫了起来。
但随从却又说道:“老爷,远水救不了近火。调其他卫所怕是来不及!更何况,那个陆准,小人也听说过,立了功劳,陛下亲自下旨擢升的!应该不至于这么不懂事!再者说了,现在带人前来救驾,就算他有罪,也可以算是将功折罪,不怕他不卖力气!”
“唔,说得有理!”赵贞吉点点头,示意随从马上去办。
官兵们的注意力是在赵贞吉的身上,而在赵贞吉的刻意掩护之下,竟然没有人及时发现,他身边的这个随从悄悄地挤了出去,朝着城外孝陵卫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
陆准接任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了。
六年,放在后世也许还觉得没有那么长。但放在大明这个平均寿命只有六十岁的时代来说,人生的十分之一都已经过去了。
由于性格,当然也由于所处的环境,所追求的理想,一切的一切,决定了他的日子过不好。肯定是刀林箭雨,一步一脚血的走过来。
而他觉得冯谦的日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军师吗?古代就算是战场上,也坐着小车,摇着羽扇,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羽扇纶巾什么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那才是冯谦该过的日子!
但实际上,却又不一样。总是这么亲临前线的,总是这么阴谋诡计的……
“我总是觉得你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陆准诚恳的对冯谦说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你牵连进来,你不就……”
“开河叫你了。”冯谦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先去英雄救……救赵大人,回来再聊?”
“没劲!”陆准甩甩袖子,带上佩刀。
冯谦回来了,他又可以不计后果的冲杀了。
单枪匹马,在有冯谦做后盾的时候,就没什么不好。冯谦会帮他规避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而他要做的,就是把后背交给这个他最信任的谋士就好。
虽然冯谦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但那都是事出有因,心中没有些许的隔阂当然不可能。但陆准可以说服自己,该相信人家的时候,就一定要无条件的相信。
一个人赶到,比一群人赶到要快得多!
而陆准到的时候,赵贞吉却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跟没有理智的人没法讲道理,尤其是组织者、策划者藏在人群之中的时候,更是让赵贞吉恼火。藏头漏尾的,却还偏偏就是找不到、抓不住,这才是最让人恼火的事情。
焦文桀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可以想了,但还是在赵贞吉身边拼命地说陆准的坏话。仇恨和利益蒙蔽双眼,他此时怕是真的什么时局形势都看不清楚了。
“这是干什么?”声音是从人后传来的,正是陆准懒懒散散的说话声。
相对于赵贞吉这个文官和焦文桀这个不称职的武官而言,陆准身上煞星似的逼人气息实在是浓烈太多了。手下按着佩刀穿人群而过,目光向周围一打量,被他目光触及的人就不禁让开,向旁边侧步。
虽然他不是旗手卫的官儿,但旗手卫绝大多数的人这两天之中都在讨论关于孝陵卫的事情,自然对于孝陵卫的一些情况是有所了解的。尽管可能从没有见过陆准,但对于他的事迹却是有所耳闻。因此,在看到他到了面前的时候,众人都不禁猜测到了他的身份,进而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走到人群中间,看到被围着的赵贞吉,陆准行了一礼,口称‘大人’,简单的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赵贞吉见了他,心下稍定,但看到他一个人都没带的时候,稍稍放下的心却又突然悬了起来。他假作镇定,开口想要问问清楚。但还未等他问出来,陆准便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对他安慰的一笑,低声说道:“大人放心,卑职一定护大人周全。”
说罢,他向前一步,身子将赵贞吉挡到了后面。
遮蔽了一定的视野,赵贞吉的心又重新放下来了。而站在他前面的陆准,却是浑然没有把这些围拢起来的乌合之众放在心上。
“问你们呢!这是干什么?”陆准再一次问了一遍,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他这句话居然还需要别人回答的?!
没有人说话,陆准的眼神又开始四下扫着,直到看到一个小旗官有想要站出来的想法和举动的时候,才笑道:“想说就直说啊!你!对,就是你!说说吧,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畏畏缩缩的走出来,又给自己壮胆似的拉高了嗓门,“饷银短少也就算了,居然还时不时地拖欠,弟兄们都养不起家了,怎能不讨个公道!”说罢,还向周围的人高声问道,“你们说是不是?”
一片稀稀拉拉的应和声,显然对付秀才有对付秀才的胆量,对付丘八得有对付丘八的胆量。陆准可不是没玩儿过刀的秀才,他往这儿一戳,很多人的胆量就不够用了。
“说得倒是,但你们围住赵大人干什么?赵大人是奉旨查孝陵卫的案子的,不是查什么贪墨军饷案的。拜神你得先找到你该拜的那个,然后才能磕头上香不是?找错了庙,还怪神仙不灵,你们说有没有这个道理?行了,都散了吧!现在,赵大人是宽宏大量,就权当你们无知,早点儿散去什么事情都没有。但你们要是不肯……那就别怪我了!”
陆准这话说出来,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后撤步子了,但也有一些身怀着不同寻常‘使命’的人没有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