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循礼还未及开口,方元已经跳出来嚷嚷道:“不行!这是我的手下,怎么能谁说带走就带走?杜大人,我虽叫你一声大人,但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几品吗?怎么敢如此蔑视上官?”
“蔑视上官?”杜维诚冷笑一声道,“我看蔑视上官的是方大人吧?卑职就算官儿再小,也是三爷的亲兵,奉了三爷的命令而来。三爷堂堂孝陵卫指挥佥事,正四品的官位,怎么?还不如你这个试百户吗?”
方元一时语塞,他当然不敢把话头挑到陆准那边去。在左千户所,陆准的威势无人能及,即便是千户所的千户大人,除了俞恒年那种脑子有病的,又有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敢在陆准面前放肆?
但今天的事情不是说退让就可以退让的,先前这些逃兵的家人被陆准派人提走的时候,他就想要阻拦了,但是没有拦住。那时候,他还可以安慰自己,那些人毕竟还要在自己辖地内生活,不敢出卖自己。但这几个逃兵的出现,就让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有了这几个逃兵的作证,他最近犯下的过错就隐瞒不住了。到时候,陆准会怎么处置他?他不知道,但引起这么大的事情,自己试百户的位子多半是保不住的。
所以他急需将这几个人带回去,或是串供,或是灭口,看情况而定。总之,不能被其他人抢先送到陆准手中,否则他就完了。
想到这儿,方元色厉内荏,扬手对乔循礼喝道:“一个个都说自己有命令在身,谁知道你们是真的假的?这几个逃兵是我百户所下的人,就算要交给大人,也应该是我们亲自押送才对!乔循礼!你若是再不交人,我们可要抢了!”
乔循礼看了眼杜维诚,知道那是陆准手下的亲兵,更知道那位的脾气可不怎么样,顿时心头大定,浑不示弱地说道:“卑职接到的命令是将人送回翟大人处,但即便是翟大人,也要听陆大人的吩咐。既然陆大人有令,那这几个人卑职就要帮杜大人押送至陆宅了!方大人,您最好让开,否则,卑职刚刚已经说过了,若是大人用强,卑职也只好得罪!”
“你……好!很好!”方元冲身后一摆手,喝道,“给我上!”
不需要乔循礼的人出手,杜维诚已经带人上前一步,冷喝道:“我看谁敢?”
方元身后的弁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都软了下来。
对乔循礼,他们敢用强,因为他们大人毕竟是试百户,论官阶比对方的总旗大。出了事情自然有方元去顶着。
但对杜维诚就不一样了,他们心中有顾忌,不敢动手。
方元急了,连连呵斥手下,可手下就是缩着脖子,无动于衷。
杜维诚又是冷笑一声,说道:“方大人,你是真的昏了头了?卑职不算什么,但卑职是三爷的亲兵!对三爷的亲兵动手,这是什么行为?犯上作乱!这是兵变!你想死就一个人上,不要连累你身后的弟兄!”
方元无计可施了,他没有把握能拿下陆宅亲兵,更不可能在两方人马手中抢到人。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李肆等人也赶到了。
由于宅中无人可派,邵化海只得亲自带队配李肆出来寻找,而将宅中亲兵交由邵开河统带。赶到时见剑拔弩张,他顿时皱起了眉头。
“杜维诚!怎么回事?”邵化海离着老远便喝道。
杜维诚回答说:“回大人的话,方大人执意要抢走三爷交代的这几个人,卑职不敢耽误了三爷的差事,正与方大人交涉。”
“方大人,要抢三爷的人?”邵化海语气玩味,走到方元面前,打量了他一番,问道,“方大人,确有此事吗?”
邵化海说话的时候,手已经按在刀把上了,大有对方敢点头,他就敢挥刀让对方人头落地的意思。
方元咽了口唾沫,倒退了一步。
邵化海和杜维诚的分量终究不一样,事不可调,方元或许还可以跟杜维诚争上一争,但却绝对不敢在邵化海面前放肆。人人都知道邵家兄弟统带亲兵,是陆准身边最信任的人,很多时候都跟陆准的影子一样,得罪了他,方元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怎么会?”方元扯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说道,“卑职不敢,卑职绝不敢对大人的吩咐有丝毫意见。”
“那就好!”邵化海又看了他两眼,转头对杜维诚道,“你怎么办得差!磨磨蹭蹭的,要三爷等着你?还不带人回去?”
“是,卑职遵命!”杜维诚说着,带着乔循礼一伙人,越过方元而去。
方元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默默闭上了眼睛。
邵化海却不肯就这么放过他,上前道:“方大人,劳烦你也跟我们走一趟吧。三爷今天晚上是别想安睡了,怕是过会儿审了这几个逃兵之后,还要详询方大人几句。”
方元自然无法拒绝,只得跟着他走。
路上,李肆始终跟在邵化海身后,闷闷不乐。
邵化海几次回头,见他都是那副悻悻的表情,不由得落后几步,跟他走在一起,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小子,怎么?还有心事?”
李肆抬头瞪了他一眼,终究是少年心性,藏不住事情,不过执拗了一会儿,便将自己的小心思和盘托出,“我原本想立个功劳的!那样,就可以帮我哥哥赎罪!我大哥、二哥都早夭,我只剩这么一个哥哥了。我……我不想他死……”
邵化海听罢愣了一下,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原来是想这个!你放心吧,三爷是最护短的,你哥哥没跑出孝陵卫,三爷不会杀人的。而且,这次的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他也是讲义气嘛!三爷喜欢这样的人!你看着吧,你哥哥和那六个人多半都不会有事,真正糟糕了的,是他!”
方元的背后早已被汗湿透,风吹过,冷嗖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