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说实在的,这次事件涉及的这么多人之间,最倒霉的不是被人耍了的邓博远,不是受了无妄之灾的潘文达,也不是自认为很倒霉的宋摘星,反而是六子。
他掏了银子,从别人那里买了点儿,叫人拿家伙,好不容易掏下去,结果却迫于上面的压力,不得不配合人家演了这么场傻戏。东西就过了趟手,就被翟化抄走了,到现在都要不回来不说,还白白的挨了人家一顿揍。
在外头受了气,回到家里也事事不顺。首当其冲给他添堵的,就是家中等着他掏钱养活的婆娘和孩子。一通絮絮叨叨的埋怨话,让本来就心情不好的六子更是别扭极了。
低头一酒盅接一酒盅的喝着闷酒,也不知道喝了多久,他突然猛地抬手把酒盅朝地上一砸,含含糊糊的骂了一句不知什么东西,倒头就睡,不多时还起了如雷的鼾声。
二更天,沉寂的夜色中,院外突然想起了敲门声。声音不重,但在这样的寂静之夜里,听起来却让人心里头发慌。
“哎,醒醒,醒醒啊……”六子媳妇爬起来推他,“醒醒!外面有人……”
“唉哟,谁啊……”六子迷迷糊糊的揉揉眼睛,转身准备接着睡。
六子媳妇赶忙拦住他,“外面有人敲门,你去看看吧。”
“大夜里的,能有谁啊?”六子喝了酒,脑子发懵,睡着了被人家叫醒自然更不舒服。但此时,他也听到了外面那让人心里发慌的叩门声。看看自己的媳妇,又想想两个还熟睡着的孩子,六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扯了衣衫裹在身上,草草在腰间系了条带子,趿拉着鞋,朝外面走去。
“来了来了!”六子不耐烦地喊道,“谁啊?”
“六子哥,是我!”宋摘星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
六子不疑有他,缓缓拉开了房门,“这么晚了,你……”
朦胧的睡意和被酒精麻痹的头脑在这一刻瞬间被驱散、清醒过来,六子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着横在自己脖颈上的匕首,又顺着那只拿匕首的手向上看去。不高的个子,身材偏瘦,他确定自己从前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人的。
他算是个比较本分的人了,不怎么出去乱耍,左千户所辖下的那些场子,他几乎都没有去过,平时打交道的人也多是自己所在的百户所,甚至是总旗下的一些人。再一次在脑海中翻找,他更加笃定了,他确实没见过这个人,更不用提是不是会与此人结仇了。
“兄弟,这是什么意思啊?”六子强装镇定,眼神不觉间又瞥了眼紧贴在脖颈边的匕首。
“进去说。”陆准笑了笑,手上的匕首向内一推,却意外的没有推动。
匕首在六子的脖颈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六子目光复杂的瞥了眼心虚的缩在阴影中的宋摘星,咬牙忍住疼痛,强笑道:“有什么话,直说吧!不管哪里得罪了兄弟,六子今天都认栽了。您划出道儿来,该赔礼赔礼,要赔钱赔钱,就算一定要出点血……六子都认了。这院子……就不必进了吧?”
陆准对他这般的反应倒是有些意外,匕首止住,不再用力,他转头看向宋摘星,显然是在询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宋摘星看了六子两眼,权衡利弊,终究还是挪过来,低头躲过对方灼灼的目光,轻声在陆准身边说道:“六子哥家里有嫂子和他的两个孩子,双生的一对兄妹,才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