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出珠江口,进入外海,蒙德就发现了澳门。大家朝远处望去,只见这是一个海中的陆连岛。岛屿与大陆之间有狭长的陆地相连接,形状类似莲花。澳门的面积很小,现代澳门也不过16平方公里,这个时候的澳门还没有扩张地盘,不过是“依山筑城,广袤四五里”。
莲花的茎梗上,有一道城门建筑,这便是关闸了。从陆地去澳门,必过此关闸,理论上说过了关闸就等于是过了边界。实际上明清两代政府对澳门都拥有司法权和行政管辖权,只不过澳门的葡萄牙人长期搞自治,中国官府很少干涉而已。澳门真正脱离中国政府的管辖要在1842年之后。
澳门有内外两湾,蒙德等人操纵着船只,向内湾驶去。从船上望去,整个澳门已经历历在目。这座城市从1583年葡萄牙人正式获得许可在此居住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半个世纪了,在高额的贸易利润的支持下,城市建设粗具规模。高大的西方式的城墙围绕着城市,各要点的炮台很显眼――英国人和荷兰人屡次试图夺取澳门,葡澳当局对城市的设防非常上心。1623年前,澳门的各主要炮台都已经落成。
显然葡澳当局对中国船并不注意,出入海湾很随意,也没有拦阻检查,“通济”很方便进入了内湾的港口,整个内湾中停泊着好几艘葡萄牙船只,有二艘大船那高耸入云的桅杆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根据文德嗣的估计,这船在1500吨以上,在木制船中显得相当壮观了。这应该就是葡萄牙商人用来跑三角贸易航线的大船了。至于中国本地的各种中小型木船,在海湾内则数不胜数。多半是从广东福建贩运货物来的商船。
以天主教徒为借口混入考察团的白多碌随着大家上了岸,也不知文总带的那个外国女人是怎么和葡萄牙人交涉的,大家都很顺利的上了岸。白多碌的英语还不错,但是此时此地英语和汉语一样无效。众人走在这弹丸之地的街道上满耳满目鸟语心底升起一丝茫然。
澳门城市的格局和中国传统城市完全不一样,倒有些西班牙小城的味道,街道整齐划一。整个城市不大,以一条十字大街为城区的核心。十字大街的交叉路口一座高大的十字架。沿街的建筑多半是伊比利亚式的小楼,底楼是门廊。墙壁刷的雪白。从街道上可以看到沿街的窗户都关着百叶窗。有人便想起了在窗户下弹吉他的事情来。门多萨小姐用英文对文总说,这个地方很象委内瑞拉的一些内地小城,文总想这并不奇怪――两者都是典型的伊比利亚殖民地城市。
至于街上的的行人那更是极有殖民地城市的味道:葡萄牙人、中国人、黑人和期间的混血人自然应有尽有,居然还有许多日本人,多半穿着葡萄牙人的仆役的号衣在前后奔走――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兰人在整个东亚和东南亚都雇用日本人充当仆人、工匠、水手和士兵。另有些肤色黝黑,头发蜷曲的人物,看起来类似阿三。贼眉鼠眼,猥琐的东南亚土人也有不少。街道上熙熙攘攘,颇为热闹:骑着马的贵族,坐着两人抬的轿子,戴着面纱,披着莎拉纱的贵妇人,后面跟随着打伞的黑奴。即使在远离祖国万里的殖民地里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派头。至于各种肤色,衣衫褴褛的水手,自然也是街上一景,他们个个醉醺醺的,在街上东倒西歪。那些大户人家门口,则坐着穿号衣拿藤条的仆役,看到有喝醉的家伙企图乱闯就狠狠的给他一下。
此时的澳门人口也有了很大的增长,葡萄牙人常住人口包括他们的黑奴在内大约有一千多人,另有不列入统计的当地中国人、另外由于贸易或者充当水手短期停留的印度人和马来人也有不少。
众人沿着街道漫步东张西望了一番,一直没发现传说中有大洋马女招待的“小酒馆”。于是白多碌提议去看看著名的大三吧教堂没烧毁前是什么模样,大家一致同意。凭借大概的印象摸到原址的时候,才发觉此地正在大兴土木――原来这大三吧教堂,即圣保禄教堂还正在建设中,满地都是石头和木材,工匠却都是些日本人。找了个会日本话的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这教堂1612年就开工了,众人想这效率可实在有些低――造了十七年,教堂还是一烂尾楼的模样,也不知道这十七年来这群日本人到底在干啥。
白多碌利用他的天主教徒的身份,很快就从那些日本人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这群人大多是切支丹,在这里工作即是谋生也算是奉献。日本人对白多碌这位中国教友颇为热情,在一起用结结巴巴的拉丁文念了几句圣经之后,日本工匠说了当地的许多情况。
原来曾经让澳门繁荣一时的大三角贸易已经断绝了一路。据日本人说:因为1608年的有马藩的船只在途径澳门的时候曾经和葡萄牙人激烈冲突,当时的在澳门任总督的安德烈.佩索阿镇压了日本船只上暴动的船员,杀死许多人,并且处死了首领,在澳门主教的求情下才饶恕了15个俘虏的性命。
当安德烈.佩索阿在1610年去日本贸易的时候,遭到了有马藩的激烈报复。定期船被4000人围攻,最后在绝望中安德烈.佩索阿点燃了船上的火药库。葡萄牙人和日本的贸易至此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