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话他却是说不出口的,赵宋纵有千般不是,对他们文臣士大夫却是好得不能再好。
说句大不敬的话,大宋名义上虽是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但皇帝只有一个人,士大夫却有千千万,实际上大宋就是单纯文官士大夫的天下。
而林冲,梁山军哪怕做得再好,也是武夫当权!
五代记忆未远,留给他们这些文官士大夫的记忆也太过惨痛,兵骄则逐帅,帅强则叛上,一次次的兵变,一次次的换皇帝,一次次的屠城,每一次军阀间彼此攻伐,就是砍瓜切菜般的血洗一次。
所有的文官士大夫不是被当做猪羊一样牵出来挨个砍头,全家杀光;,就是奴颜婢膝,在武夫军权的统治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苟延残喘,谁也不知道有没有明日。
是以自太宗皇帝以文抑武,重用文官以来,大宋所有的制度建设,所有的统治方式。都紧紧围绕着一个中心,就是防范武臣。压制武臣!
绝不能让这些武夫辈再翻身过来!绝不能让五代故事重演!
这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人可以背叛自己的阶层,但是阶层不会背叛自己的阶层。
清卿兄一阵沉默,良久才摇着头,放低声音道:“这也怪不得百姓,《尚书》有云:‘虐我则仇,抚我则后!’,百姓无错,却是错在朝廷身上。若非如此,朝廷诸公还有官家又岂能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刷新朝政,励精图治,怕只怕林冲那厮不给朝廷励精图治的时间啊。
会之兄,此次你我出使女真,但愿一切顺利,为朝廷编练新军,刷新朝政多争取一些时间,若是能说服女真攻破千里长城,在箕子朝鲜故地上与梁山军决战,则大宋复兴有望,天下幸甚……”
“但愿如此!”
被唤作会之兄的中年文士闻言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刷新朝政谈何容易?当初范文正公为此努力过,结果失败了;后来王荆公改变了策略,力图为大宋续上一口气,却直接引发了党争。朝政一下混乱起来,士风大坏,所有人皆是不问对错,只知党同伐异。
哪怕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为了编练新军,朝廷各方面势力,新党、旧党,蔡京系、童贯系、所谓清流、还有太子系,以及勋贵将门集团,还在争权夺利,彼此不肯想让。
这种情况,谈何刷新朝政,谈何编练新军与梁山军抗衡!
最好的结果不过是强行为大宋再续上一口气,不惜一切代价消灭了梁山军,至于其间会有多少战乱死伤,接女真兵马消灭梁山军后如何应对崛起后的女真,这些却不在他的考虑中了。
大不了将燕云之地打下来送给他们,再多给一点岁币,如澶渊之盟故事,想来这些胡虏就该满意了吧。
毕竟,梁山军也是他们的大仇!
正想着,两人就听到外面的道路上一阵喧闹,明显听到一声声的惊呼和欢呼声,被唤作会之兄的中年文士眉头轻皱,挑开车帘道:“魏老三,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魏老三领命而去,很快就将消息打听清楚,骑马来到车窗前道:“老爷,打听清楚了,乃是梁山军在倭国的九州岛南部鹿儿岛发现了一座大金山,正招人前去挖矿,百姓们都抢着报名。
小的还听梁山军的人说,倭国那个破岛子到处都是金矿银矿,因此大家不必相争,等梁山军打下倭岛更多的地盘后,还会招更多的人前去做事。”
车厢内两人对视一眼,却见那被唤作会之兄的中年文士疑惑道:“挖矿乃是最辛苦的活计,又有性命之忧,为何京东的百姓如此趋之若鹜?”
魏老三赶紧解释:“老爷恕罪,都是小的没有说清楚,梁山军招的都是在地上冶炼金银的工人,下矿洞挖矿的都是倭人战俘和被抓的倭人奴隶。京东百姓若肯下矿洞就是监工,且还有意外保险,万一出事梁山军会补偿家属一百贯足铜……”
两人闻言都是一怔,随即就听那唤作清卿兄的中年文士长叹道:“林冲那厮,果真是气运所钟么?先是鲸川海之鲸鱼,一下富了无数百姓商贾;现在又有倭岛无数金山银矿。长此以往,只怕其愈发的势大难制了,京东路的人心越发对朝廷离心离德了……”
而那被唤作会之兄的中年文士则咬牙切齿道:“果然还是法家那套霸道,林冲这厮吾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想学暴秦那一套,以武力权术、刑法夺取天下!不得不说见效确实很快,但越是如此,此贼越是必须尽早诛除!然则大宋亡无日矣!吾等死无葬身之地矣!”
两人在车厢里一个愁眉苦脸,一个咬牙切齿的说着要诛除林冲的话,好在四轮马车隔音不错,且路上百姓商贾大多喜形于色,倒也没有注意到这行为较为特殊的一行人。
但不管赵宋朝廷这边如何谋划,如何咬牙切齿,恨不得林冲立刻死掉,梁山军这边却是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无论将军还是士兵,每个人都怀着一个大梦想,奔着一个小目标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着。
捕鲸业方兴未艾,蓬勃发展;征倭战争也取得了阶段性战果,全歼倭国全部海军力量,占领了整个九州岛,不时对倭国本岛发起袭扰,梁山军也就将主要精力从海外重新转向了内地,一下集中到了江南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