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仓看着断掉的琴弦,愣在那里,弹琴的姿势还保留着。他一叹,又一笑:“都说跟着多年的琴忽然坏了,是主人要遭殃,我或许大限将至。”
姬仓抚摸着琴弦,感慨万千:“这琴还是昔日我成人之礼时,外公从镐京给我送来的,其声音低沉悠扬却不失清丽,外形古朴高贵却未曾风尘,故而取名‘堂善’。”话还没说完,姬仓就收回了手,他的手指被锋利的琴弦划伤,流出了血。
姬仓静静地给自己包扎,又是一通说:“大凶。”
姬仓起身,将琴包好,背在背上,出门在街上闲逛着。街道上空无一人,虞国实行后半夜宵禁,这个点儿根本没人。姬仓也怕被守街兵发现,到时候去了牢里又是一通理论,所以躲躲藏藏,从小巷子里走,好容易快到修琴的人家儿了,他忽然听见了什么东西向他飞来的声音,几乎是下意识地,他将琴扯下,反手打了出去,琴碎了,飞来的剑也改变了轨道、插@进了旁边的墙壁中去了。姬仓看着还在颤抖的那柄剑,剑却忽然往回撤——原来那剑柄连着一条锁链,而锁链的那头正握在一个人的手里。姬仓眉头一皱,这身形,恁的眼熟。那人在黑暗中冷笑:“不认识了?苑博大人。”
姬仓一愣,苑博这个名字是他潜入楚军帐中以色事他人时的诨名,本来在每日无聊的自我安慰中已经快要淡忘,现在忽然有人提及,他的脸开始发烫,内心也不安起来,他努力控制住害怕和不安,呵斥问:“何人?!”
那人没有说话,剑又飞了出来,姬仓侧身躲过,飞檐走壁,开始往回走。他没有带任何武器,这么久没有练武一心等死身手也慢了很多,他现在只能先逃回南华。然而那人似乎并不准备放过他,锁链一卷,包住了他的脚,再一撤,姬仓在空中的动作就变形了、径直从半空坠落到了地上,疼得滚了两滚。姬仓还没来的及疼完,那剑又来了,姬仓赶紧翻到旁边,让那剑擦着自己的耳朵插@入地里。姬仓一个鲤鱼打挺跃起,抬脚踢起琴,将琴弦握在手里作为武器和那人对峙。那人再度发起进攻,姬仓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引那人的剑戳穿自己的肩胛,顺势摘下了他的面罩。看到他的脸的那一刻他惊呆了:“熠彤……”
原来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芈夙的旧爱蔡熠彤,他现在来,摆明了就是终于等到自己出门好为芈夙报仇了。姬仓忽然释然了,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而且他如今已经生无可恋,能这么死了也好。姬仓松开琴弦,在蔡熠彤冲过来的时候,闭上了双眼。耳畔传来兵器入体的声音和闷哼,却都不属于自己。姬仓诧异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身前挡着一个人,那人挺身逼出蔡熠彤的剑,冲向蔡熠彤,和他厮杀起来,慌乱中守街兵来了一堆,蔡熠彤见寡不敌众,仓皇出逃。而保护姬仓的那人却因伤势过重,踉跄着往后倒。姬仓赶紧上前扶着他的肩膀,这才发现他是:“子骞?”
高子骞强行站直:“属下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姬仓看着浑身是血的他心疼不已,半晌才说了一句:“你这又是何必呢……”他根本是一心求死啊!
高子骞抱拳:“还请公子随属下回去。”
姬仓胡乱点点头,他现在比较关心高子骞的安危,自然不会有别的心思。回去之后,他亲自在一边看着高子骞换了药和衣服躺下,他才安心回去,上药睡觉。他觉得自己是个累赘,索性后来就不出门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睡,就是要不拖累任何人地死,此事传到高子骞耳朵里,这还了得?高子骞知道姬仓爱琴,故而亲自修复了那琴,抱着去姬仓窗根底下弹。姬仓本来还不为所动,听到后来受不了了,从床上蹦起来,对着窗户吼:“您可别折磨那琴了!”
高子骞见他有了动静,心下一喜,稳住表情,傲娇地回复:“属下自练习属下的,本就愚笨,再不折磨一番这琴,日后还如何进步?”
姬仓复又躺下。也是,别人的事他操什么心?而且不练习不进步,说得也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