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惊讶道:“大人,这可疼啊,我给您含个布头在嘴里吧。”
周小白是个死要面子的人,顿时笑道:“城上将士的性命系于我一人,这点伤痛都不能承受,谈何御敌?”
听得此话,郎中和护卫兵丁们都是一脸的崇敬之色。
郎中正要动刀,乐小姐却道:“还是让我来吧,我会点穴手法,可以让周郎少流一点血。”说罢,示意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待护卫和郎中都退出去后,乐小姐对周小白道:“这个时候你还要好强,快咬住这块布头。”也不论他分说,就往周小白的嘴中塞了一个布头。
就在周小白一愣神的功夫,乐小姐手上速度极快,忽的拿起郎中的小刀,往着周小白的伤口处扎了下去,飞也似的将箭头取了出来,又从身上掏出一瓶金疮药,轻轻倒在周小白的伤口之上。
做完这些,再看周小白的脸,都已经紫了。
乐小姐从他口中拿下布头,周小白顿时深深呼了口气出来。
“周郎,莫非是我下手重了?”乐小姐双目含泪,有些自责的问道。
周小白叹了口气道:“疼啊。若不是有块布头,恐怕我舌头都被自己咬下来了。”
乐小姐从旁拿了些白布,将周小白的伤口包扎好了,方才悲泣道:“周郎,战场绝非儿戏啊,千万要保重才是。这次是没有伤到要害,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呢?”
周小白笑道:“我自福大命大,你放心好了,没有娶你过门,我是不会死的。”
这话却让乐小姐哭着笑了出来。
包扎好了伤口,周小白让乐小姐将护卫兵丁们唤了进来吩咐道:“你们扶我去看看城墙上怎么样了。”
乐小姐顿时急道:“怎么?你还要去城墙?”
周小白解释道:“此刻最危险的地方就是城墙之上,哪个丈夫没有妻儿老小,他们也在为国杀敌,我自然不能落后。”
说罢,也不管乐小姐愿不愿意,竟然执意从床上爬了起来。
乐小姐轻轻叹了口气,也不说话,默默将周小白背在背上,便吩咐护卫兵丁们一起上城楼查看。
此刻城墙之上一片寂静,王动他们已经又抵挡了一波叛军的进攻。看到周小白来了,王动哑然道:“大人,你还上来做什么?”
周小白义正言辞道:“此刻你们才是最有功劳的人,本官只是一介书生,恨不能亲手杀敌报国,我只能在这里,为你们擂鼓助威。”
说着,吩咐护卫将城上的大鼓搬到自己身前。
周小白将袖口处官袍一卷,拿起鼓槌便“咚咚”敲了起来。
一时间,鼓声阵阵,带着秋意的萧索,传遍了整个城墙。
守城的明军将士们本来已经有些疲惫,听到鼓声,却是为之一振。再看敲鼓之人竟然是周小白,这些质朴的明军将士们心中犹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王动却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大人!下官错了!下官错了啊!”说罢,双膝跪地,对着周小白倒头便拜道:“大人,您不是昏官!您是我见过的最有胆气的文官!”
一抹眼泪,王动持刀在手,向着周围的兵丁们大声道:“我等不过一介武夫!大人乃是圣上钦点的探花!你们谁曾见过文曲星给咱们粗人擂鼓助威的!——只有周大人才是真正的看得起我们!别的话,兄弟我不多说了——跟着大人杀敌建功!城在人在!大明万胜!”
城上的将士们情绪被调动起来,顿时一个一个呼喝道:
“城在人在!大明万胜!”
“大明万胜!”
这一切,都被乐小姐看在眼中,她忽然觉得仿佛已不认得自己的周郎了:周郎啊,周郎……何时你变得如此豪情了?你还是那个总惹我眼泪的酸秀才么?
城上的一切被乐小姐看在眼中,也被另一个女子看在眼中:这书呆子,倒不只是一个真的书呆子。诶?若是我遇到的是他,是不是也会喜欢上他?这人,确实与众不同,倒是没有帮错了人。可惜当时我遇人不淑,终归是误了自己。
想到这里,沐素依笑了笑,轻轻戴上面纱,一转身从城楼最高处跳下,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