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奉天殿因为永乐年间失火正在重修,大殿虽然已经初步建立起来,皇帝按照惯例还是喜欢在奉天殿外的门厅听政。
接受贡士三叩首的大礼之后,皇帝便发布考题,这一次的题目是皇帝询问诸位考生,如何才能减轻百姓的赋税又可以增加皇帝的收入,这算是一道经济题目。
周小白自己以前学的是经济学,对这个太了解了,想也不想便提笔道——臣对:
天道与君,本为一体,天有哺育苍生之恩,君有自理天下之意。天下足,百姓足,百姓既足,君岂有独贫之理哉?公之加赋,以朝廷用度不足者也,民之不足,以冬去春来青黄不接者也。间隔之内,乃积乃仓,而所谓仰事俯育者无忧矣。田野之间,如茨如梁,而所谓养生送死者无憾矣。……国法之立,本以为民,而国用之足,乃由于此,以此观之,君何必加赋以求富哉?
周小白写这个策论的中心思想就是:让人民富足,则皇帝自然就会有钱,朝廷的用度也不会有所欠缺,所以皇帝要整肃法纪,以此作为征收朝廷赋税的保障。
写好了奏对,周小白便又要第一个交卷了。这引起了皇帝朱祁镇和首辅杨士奇的注意,待他上交了试卷,便回到座位上端正坐好,一派怡然自得之色。
朱祁镇在前厅中坐着,看到有人交卷,便好奇的问道:“此人是谁?”杨士奇看了看,笑道:“陛下,此人乃是金陵人士,叫做周小白。”
听到这个名字,朱祁镇感觉有些耳熟。旁边的掌印太监王振便走到皇帝身边,跟皇帝耳语几句。朱祁镇听了,恍然大悟:此人原来就是自己在天津包子铺里遇到的人,还是一个曾经被朝廷抄家之人。
原来,周小白当日在天津在包子铺中遇到的人,正是当今的皇帝朱祁镇,他那次是微服出巡,到了天津小住了几日。感觉那家包子铺的鱼羊肉馅大包好吃,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些送给太皇太后尝鲜,正是周小白出的钱。
朱祁镇心道:此人倒是一个忠义之士,不知道文采如何。便命人将周小白写好的试卷拿上来亲自阅览,待看完了,朱祁镇心道:如此才情,真可谓难得,更何况此人年纪尚未弱冠,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皇帝也是一个少年郎,自然喜欢跟他一般年纪的人,此刻已经有心要点他为状元。王振从皇帝神色中察觉出来自己刚才那一番话,似乎没能让皇帝讨厌周小白,而且皇帝看了周小白写的文章,似乎还很高兴。
王振走到皇帝身边,小声道:“周小白此人,小的早已耳闻,当得是状元之才啊。”他说这一番话的意思,实在不是什么好意,乃是为了试探皇帝对周小白的想法。
朱祁镇道:“朕刚刚看了他的卷子,文采斐然,正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才子。”王振一听,感觉不妙,便笑道:“陛下能否将卷子给小的看上一看,也好让小的一饱眼福。”朱祁镇笑了一下道:“你拿去吧。”说着就将试卷给了王振。
王振看了,心道:能写出这样的卷子,真是文采一流啊。但是杂家不喜欢你,你啊,就没有状元的命咯。
手上指甲悄悄一划,将周小白的名字划出来一道浅浅的墨迹。这卷子本是刚刚写好,墨迹尚未干透,自然可以划出来一道墨痕。
千万别小看这么一手,就这一手,周小白已经失去了状元的资格!因为朝廷的考试是有规定的:卷面不整洁者,就要除名!殿试不可能淘汰人,但是也能让周小白失去了状元的资格。
这似乎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待殿试结束,过了一天的时间,便有阁老、礼部尚书、大学士们定下了前十名的卷子,送至皇帝朱祁镇的御案上,让皇帝亲自选择三甲的排名。这样的大事,太皇太后张氏自然是要过问的,此刻也在殿中陪着。
朱祁镇仔细看了看这十份试卷,并没有自己看到的周小白的卷子,便问道:“殿试之时有一人乃是第一个交卷,朕看了他的卷子,感觉有状元之才,为何诸位爱卿呈上来的试卷之中,并无此人的卷子?”
礼部尚书胡滢道:“陛下说的那人可是周小白?”朱祁镇点头道:“不错,朕说的就是此人。”胡滢叹了口气道:“此人的答卷堪称乃是今科第一,只是他写名字的时候不慎沾染了一些墨迹,导致卷面不整,故而臣等商议将他剔除出了前十名。”
阁老杨士奇也是叹了口气,却并未同意胡滢的话,反而启奏道:“陛下,此人就该是状元,老臣恳请陛下施恩,恢复他的状元资格。”
朱祁镇一时感觉有些难办,这时太皇太后张氏说话了:“诸位大臣不必让皇帝为难,将周小白的卷子呈上来给哀家看一看吧。”说完话,就有大臣将周小白的卷子呈上。
太皇太后看完了,心道:此人果然是难得的人才,难怪苏孝犁能看中他做女婿。想到那墨迹似乎是有人刻意为之,太皇太后张氏知道这怕是周小白得罪人了,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就是说的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