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了。”钱文友双手背在身后,不咸不淡地打断了陈员外的问候,“钱某并没有主持过科考,可受不起员外一句‘学生’。”
钱文友话音一落,陈员外老脸就立刻红了。
他活了半辈子,其实也没有参加过科举,这个无衔无品的员外还是个捐官,说白了就是赶着国库空虚拿钱买的!
在惠风镇里,有钱买官是资本,值得平头老百姓津津乐道、羡慕一辈子了,可是放到那些正经走科举入仕的读书人眼里……不是一般恶心。
陈员外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讪讪退开半步,不知道该怎么插话。
他消停了,钱文友却不肯放过他,一指围的水泄不通的水榭,偏头用眼角斜睨着他,道:“那是做什么?府上闹哄哄,我在镇西都听见了。”
这自然是夸张的意思,陈员外府在镇中央闹市里,钱文友的草庐在镇西郊,隔了大半个惠风镇,就是员外府塌了也不一定能听到动静。
但陈员外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来意。
钱文友是要插手了。
“些许小事,让钱先生见笑了。”陈员外还想掩饰,伸长了手臂想把人引到花厅里,猛然想起室内被砸的稀巴烂,脸色一下子就绿了。
他伸了手杵在那里,钱文友和县太爷都看着他等他说话,他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场面好不尴尬。
“员外这是怎么了?”韩县令皱了皱眉头,朝师爷瞪了一眼。
那师爷平日没少收陈员外的好处,出了事也常常互相掩盖善后,两相勾结、狼狈为奸,都快不把他这县令放在眼里了。县令对此心知肚明,现在出了事自然不可能保他们,更打算直接借钱文友治治这胆大包天、不敬上司的师爷,把他挪了换上自己的心腹。
“爹!打死那贱民没有!我的小娘子还……”
陈冲用事实证明坑爹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传统。
他捂着脖子好不容易追上来,也没在意多了几个人,张嘴就嚷嚷:“我的小娘子还没有尝到嘴里呢!可别也打……”
他发现他每说一个字,他爹就用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看他,草包大少爷明显不能明白原因,心里还莫名觉得委屈。
“员外不解释一下令公子的话吗?”不等陈员外喝退陈冲,钱文友轻飘飘扫一眼他,“钱某为官三十载,还从来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员外之子就能随意喊打喊杀、轻薄妇女了!”
“这、这女子不是良女,乃是在下府上的……奴婢!”陈员外冷汗冒了一层,牵强地辩解道:“那奴婢勾结府外的男子入府行窃,被犬子发现,一路追到亭子里,就是先生看到的这样子。”
陈府的狼藉钱文友进门时确实看见了,但他却不是好糊弄的,当下淡声道:“既然是恶奴欺主,就让韩县令审审,正好师爷也在,务必做好记录。大齐容不下罪人逍遥法外,也容不得冤狱!”
陈员外看着钱文友脸上的坚决,整个人都颓败下来。
他知道,大势已去!
江樵远远看着他们,听不见说话却能看清楚几人的表情,见陈员外如丧考妣,知道是成了。
阿姜没有说错,这个钱文友还真是一个好官。江樵起初还以为“为官三十载弹劾遍全朝”是夸张呢,现在看来,是赌对了。
他淡淡一笑,握了握阿姜的手,俯在她耳边道:
“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