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樵直把朱娘子从自家院子里拖到她自己家,然后狠狠丢在了院门外。
他注意到村长正往这边来,便不咸不淡地道:“大齐律,擅闯民宅者罚一两,与主人家发生械斗的刑十五日。”他朝村长一拱手,舍弃了用来伪装的憨厚,放任眼底的锐利显露,“我说的对么,秦爷?”
“不错。”秦嵩摸一把花白的长髯,硬生生忍下了退意。
他从来不知道,这个眼看着从小玩泥巴长大的江老二还能关心《大齐律》讲了什么,更没想过这傻不愣登的小子能有这样的气势。
“既然秦爷已经惊动,我也就不再多跑一趟了。朱氏擅闯我家,欺侮我老母弱侄,更意欲攻击我家女客,此事有目共睹,江樵不怕官府查证。我娘至今还昏迷未醒,江樵实在走不开,就麻烦秦爷帮我代写诉状、投交官府了。”略顿一顿,江樵又道:“秦爷为人小侄自然信得过,只是我也听说朱氏与陈员外家有交情,还希望秦爷处事小心,尽管推到我江樵头上就是。”
“二子,你真要见官?”秦嵩严肃了神色,看一眼傻眼的朱娘子,心底叹了口气,劝道:“乡里乡亲几十年,你爹和老朱也是半辈子的交情……”
“我爹娘为人秦爷也应该清楚,自朱叔去后,她们吃的喝的哪一个不是我家救济?有东西送她时,自然是千好万好,可我父兄去后,眼看着江家不成了,您没见她是什么嘴脸么?您不必再劝了。”
村长那些话江樵已经听腻了,他可不管什么乡邻情分,惹了他,就绝不姑息!这还是江老太和狗子没事,今天但凡她们两个有一个人被朱娘子伤到,就不是这样轻轻放过了。
说到情分,他前世对那两个人谁不是仁至义尽?结果呢!
“凡事留一线……”秦嵩还要再劝。
江樵直接摆摆手:“我这辈子都不必和她们母女再见了!”
从被告官的惊慌中回过神,朱娘子强自镇定,色厉内荏道:“你想得倒美,只要员外打点一番……”
“你可以让他试一试。”江樵嗤笑一声,不再浪费口舌,抛下一群看热闹的村民扬长而去。
江家,阿姜问了狗子,在他含含糊糊的话里找到了江樵放东西的包袱,果然翻捡出一大包药材。阿姜挑了几味对症的,抬头见狗子眨巴眼睛看她,随手又捡了一片酸枣仁塞他嘴里,“含着,过一会再咽下去。”
“有用?”江樵站在阿姜身后,拧着眉头看狗子的嘟嘟嘴。
“压惊。”阿姜转身去找熬药的药壶,见江樵跟出来,就问他:“怎么样了?”
这问的当然是朱娘子那件事的后续。
“我要村长帮我写了状书。”江樵蹲下身帮着生了火,看阿姜还在笨手笨脚地清洗药壶,就扬扬眉毛问她:“大小姐?”
她做那些的时候可真谈不上熟练,一双手也春葱似的,并不是沾阳春水的样子。
阿姜避过不答,只皱着眉头问:“我听她先前说了什么员外,会不会和县官勾结?”
“我在镇上卖肉的时候,听个采买东西的仆役说,御史钱大人辞官还乡了。”江樵接过阿姜装好的药壶架在火上,默默盯着火舌出神。
“钱文友大人么?”阿姜低了低头,遮住脸上的表情,道:“这位大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为官三十载,满朝文武都几乎被他弹劾了个遍。清河县令只要不是嫌命长,就知道该怎么做。”
江樵闲得无聊,起了兴偏要和她唱反调:“人走茶凉,钱大人如今都不做御史了,旁人还要怕被他参一本么?”
“他即便不是御史,也还是太子少傅,就是如何再落魄,也不会被人这样轻视。”阿姜仰脸看着江樵,认真解释的模样莫名有几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