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拾心情,沈嘉和尤世功率队进入校场内。校场最北边已搭起临时看台,两侧还有不少凉棚,想必是勋贵早就预定的。神枢营在看台周围细细搜索检查,沈嘉本来还想过去探查一下地形,也被阻拦在外。众人只好呆在一处指定区域,不久曾石头和何春跑过来,打算问一下入场过程。
“这个校场很大,待会先以慢跑方式进入场地,然后队列前进,在距离看台十丈左右,开始做队形变化,前三排是枪兵,后面是刀盾兵,曾石头你来指挥,距离看台一丈左右时,开始正步前进,整个过程中,口号要响亮,务必要求整齐,明白了嘛?”
“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曾石头和何春郑敬礼,沈嘉也郑重的还礼,惹的附近的京营的痞子一片讥笑声。
沈抚之战斩获的头颅早已被送至京城,今日特意被移到校场门口,垒成京观,让行人领略大明赫赫军威。天气炎热,头颅早就腐烂不堪,虽然用生石灰浸过,但空气中仍然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尸臭味,隔着大门远远就能闻到。
沈嘉和尤世功将队伍尽可能的带远一点,他不想进场之前,先把自己弄的翻江倒海。半小时后,文武百官陆续赶来。透过大门口,远远的看到数十顶轿子以及晃动的人头。看台和凉棚上的人慢慢多起来,京营明军围成一圈肃立在校场内外两侧,负责警戒和执勤。
校场门口,一名脸庞清癯,精神却矍铄的老者从轿子被人搀扶着下来。一旁的人们一边拱手致敬,一边主动让开一条通道。
“王大人,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下官恭迎王大人!”
“袁礼卿,你在尚宝司做少卿感觉如何?以你袁礼卿大才,呆在尚宝司实在是埋没人才,不如来兵部如何?”
尚宝司少卿正是袁可立,这位明末抗金风云人物此时还一心扑在民政方面。而旁边的老者则是四朝元老,如今的兵部尚书王象乾。早年总督蓟辽,行边视师,威名著九边的经历让如今的王象乾誉满天下,又加之其功劳甚众,被万历皇帝晋爵太子太保,是朝中仅剩不多,且德高望重的中间派。
袁可立微微一笑道:“王大人,我们先进去吧,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哟王大人,难得来我京营一趟,竟然不跟我打声招呼,你这是看不起京营兄弟,是不是袁礼卿?”
王象乾连连咳嗽两声道:“英国公,你就别嘲笑老朽了,我这把老骨头人人嫌弃,哪敢去叨扰你,很多人巴不得我让位,英国公尽取笑老朽。”
英国公张维贤五十多岁,一脸笑容遮不住他稀稀拉拉的皱纹。虽然面庞已然干燥松弛,但张维贤的双眼却是犀利有神。闻听王象乾抱怨,张维贤扭头扫了一眼周围的官员,大声道:“那个不开眼的给王大人难堪,那真是瞎了眼,若是让老夫知道,定要让他好看。”
张维贤声音洪亮,一旁的东林官员听的纷纷皱起眉头。内阁首辅刘一燝,吏部左侍郎邹元标恰好结伴而来,远远听到英国公的吼声。刘一燝隔着老远喊道:“英国公雄姿不减当年,声若洪钟,二十岁的小伙子都赶不上您啊,大明要是再多一些英国公一样的人才,何愁天下不平。”
张维贤扭头,见是内阁首辅,迎上来道:“首辅大人,今日可是盛事,你倒是不慌不忙,老子这几日可是没睡个安稳觉,心思尽花在这检阅的事情上了。”
刘一燝尴尬的笑了笑道:“英国公辛苦,我这里有一些杭州带回来的龙井,是清明前刚采的明前茶,味甘香郁,呆会我让人带给你些,王大人,袁大人也有。”
“刘季晦,你厉害,老夫不及你,不过王老大人四朝元老。”说罢,张维贤停下话茬,若有所思的看了刘一燝一眼。
刘一燝略微一窘,但瞬间又恢复正常,并借机与袁可立,英国公客套寒暄起来。而王象乾则借口身子骨不好,有些乏累,早已步入场中。
官员陆陆续续到来,路上一些结伴而行的官员,到来校场门口,自觉的分为两拨人,泾渭分明。两拨人各从一边从容入内,没有吵闹,没有攻讦,也没有怒目相对,一切看似正常,直至杨涟和熊廷弼的到来。
杨涟和熊廷弼府邸相隔不远,出门时恰好碰到。相遇后,杨涟甚还戏说我一个东林党,和你这楚党携手同行,场面会不会很尴尬。熊廷弼对此不屑一顾,散发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势,杨涟对此钦佩不已,遂结伴而行。
路上碰见很多这种情况,杨熊两人顿觉心安。只是进门时,熊廷弼没有注意到分群而入,他跟着杨涟说说笑笑的走了进去。转过大门,身后已然是人声鼎沸,东林党,三党同时声讨熊廷弼,言辞之间,熊蛮子的黑历史又被人在大门口整理了一遍。
不过这些事情,杨熊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进入校场,正向看台走去。
半个小时后,一名太监提前走到门口高呼皇上驾到。不久众人看到一辆高大的香步辇徐徐而来。香步辇四周饰雕木五彩云,着浑贴金龙板十二片,莲座以浑贴金仰覆。香步辇有四根巨大的朱漆辕木,远远看去,威武庄严。
门口一众官员早已让开道路肃立两旁。在太监的带领下,众人高呼万岁,恭迎皇帝。香步辇直入大门,一众官员这才匆匆入内,紧接着大门缓缓关闭。
看台上早已布满熙熙攘攘的人群,两侧茶棚也是人声鼎沸,很多人伸着脖子,朝着远处的突击车指指点点。
“英国公,听说海外高人有个飞鸡,还会下蛋,这突击车据说就是飞鸡下的蛋,今日怎么没见飞鸡过来?”
张维贤扭头一看,却发现是京城一霸薛濂正恭顺的向他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