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矮不一的木板垂直插入地面,形成一面不规则的墙。用布条与之栓系在一起旧铁皮,弯折形成半圆形的拐角。散碎的石块从前后两边把椅的墙壁夹在中央,风一吹过,蒙在屋顶横梁上的塑料膜和各种破瓦烂布,总会发出仿佛呜咽般的低吼。
一块从旧时代遗留下来的波形挡板,变成了棚屋正面三分之二的墙壁。斑驳锈蚀的表面。用不知名的黑色染料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凯利斯大酒店”。
在这一点上,男孩至少没有撒谎。
房间很小,除了一张还算干净的床,只留下勉强能够转身的狭窄空间。
五块一天的房价,包括早、晚两顿简单的饭食。
罗兰坐在床上,手指轻轻滑过着灰色的被单肤表面不时传来微小的扎触感。铺垫在下面的干草虽然不算太薄,却也并不柔软。
一个面带菜色的瘦弱女人站在房门前,神情略带紧张地望着她。为了掩饰内心的期盼和不安,她来回绞动着双手,从粗糙干硬的皮肤上,带起一片片白色的微小鳞藓。
她是男孩的母亲,也是这间小旅店的店主。
罗兰从口袋摸出一张半皱的五元钞票递过。妇人忐忑不安的眼睛里,顿时露出如释重负后欣喜的目光。
“先生您需要我为您服务吗?我没有辐射病,很便宜,只要两块钱。”
女人背靠着用竹片和木板拼凑的房门,慢慢向后退移着脚步,用枯瘦的手,略带迟疑地拉下肩膀上的衣服,露出高凸的锁骨,还有一片明显带有垢灰的寡黄色皮肤。
赶紧摇头。罗兰从床上直起身子。背起斜靠在墙边的狙击步枪,从妇人和门板间的缝隙闪过,迅速转身走出了屋子。
男孩蹲在不远处的巷道里。用小木棍拨拉着地面的落雪。脸上的神情不出是冷漠还是木然。看到罗兰走过来,瞳孔里的视线瞬间变成惊讶和暗喜,比较下来。似乎后者所占的成分更多一些。
“认识去拍卖行的路吗?”罗兰摸了摸他脑袋,长时间未洗变硬的头发。扎得手心生疼。
男孩重重点了点头,和来时一样,转身走在前面。
春晓城中央区域的空地上。矗立着几幢高大的灰色建筑。
平直的墙壁表面,贴满了洁净的白色瓷砖,与主楼邻接的地面,被水泥铺刷成间距均等的网格,三层以上的楼面。镶嵌着长度超过两米的巨大玻璃,在微弱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反光。
这是真正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荒凉的新世界虽然缺乏所有物资,但是和旧时代一样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上百名卫兵在大楼周围游走着,厚厚的毛料大衣隔绝了身体与寒冷的接触,坚硬的高帮橡胶军靴踩在凝起冰渣上,带起一阵轻微的裂响。
百米开外的地面,一道用土石堆成,约十余公分高的醒目黄线。把整个建筑区域完整地包围在其中。无数半裸着身子,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的平民站在低矮的棚屋檐下,用近乎喷火的眼睛,贪婪地瞪视着来回巡逻的卫兵。他们龇着牙。吸溜着冷气,恨不能纂紧拳头冲上去,砸碎着些悠然自得家伙的脑袋,剥下那些看着就令人眼馋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亲自感受一下被柔软衣料紧密包裹的温暖。
当然,这种事情仅仅只是虚无缥缈的幻想。如果有谁真的头脑发热,疯狂无比地越过那条抬脚就能迈过的黄线,立刻就会被从各个方向射来的密集子弹,当场打成满身血洞的人形筛子。
这绝对不是恐吓。几具倒在那条死亡限制附近,早已冷透结成冰块的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大楼正面,两扇刻有欧式风格花纹的半圆形铜铸大门敞开着,光滑的青灰色细磨瓷砖,从大厅一直铺到门口整整超过十米的范围,从里面传来明亮的灯光,还有瘪缩肠胃难以抵挡的食物香气,诱惑着饥寒交迫的人们再次瞪圆充血的双眼,咬牙切齿地犹豫着。是否要用脆弱的身体去拼死争夺近在咫尺,看似触手可及的幸福?
这里是卡索迪亚拍卖行的一个分部,也是周围所有邻近城市必须依托才能生存的物资交易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