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旁边另外一头巨鼠有所反应,动作敏捷的罗兰已经掉转钢筋,把空余的尖端迅速插进它满是獠牙的口中。坚硬的棍状金属捅穿了柔软的肌肉和内脏系统,从腹部灰白色的毛皮间破出,把它牢牢钉在地上,任由粗短锋利的爪子在空中乱抓。很快,一阵激烈的抽搐过后,便再也不会动弹。
从汽车残骸里找出一段数米长的锈铁丝,用尖锐的线头穿过巨鼠的脑袋,两头重达十余公斤的生物,成为罗兰今天的第一宗收获。
作为适应力最强的生物之一,鼠类的繁殖能力远比人类强悍得多。
罗兰不是生物学家。但她知道,在这片荒野上生存的巨鼠,绝对是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两小时后,拖着挂有六头鼠尸的铁丝,她再次走进了岩石镇。投注到这个罗兰身上的各种目光,也比昨天多得多。
坐在“会厅”的收购窗前,朱罗有些发楞。
很少有人会出售巨鼠。
这种凶暴的生物是逐渐产生,虽然到处都是,却并不划算用子弹击杀。进化人高手对它们根本没有任何兴趣。只有那些饥饿的流民才会选择惨烈的肉搏。
弯着身子,强忍着肥厚肚皮被膝盖挤压的痛苦,朱罗伸出短粗的手指,蘸了一点鼠尸上的血使劲儿捻了捻。
很黏,没有完全凝固,是新鲜的血。
每头巨鼠的致命部位,都有一个穿透的孔洞。
看了一眼罗兰手中的钢筋,朱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扯着嗓子冲房间里大声吆喝:
“小三,黑四,出来验货”
锋利的剔骨刀熟练地剥下鼠皮。割下粉红色的肉,再次装满豁口的塑料大盆。
“新鲜鼠肉的价格比人肉高,七十四公斤净肉。每公斤一块五毛,总共一百一十一块。”
照例拉开抽屉,取出几张半旧的票子放在桌上。
罗兰看了他一眼。没有话。把钱折叠成卷,拎起钢筋转身走出了房间。
“头儿。今天怎么不压压秤?”望着白花花的,黑四揩了一把光秃头皮上渗出的汗珠,略带不解地问道。
正常情况下,被卖的肉都要克扣四分之一左右的重量。
朱罗皱了皱眉,手指轻弹着圆挺的肚皮,鄙夷地瞟了他一眼:“你懂个屁。压称,也是要看人的。”镇子南面第六间棚屋的面积。比一般的房间要略大些。
低矮的隔墙顶上,拉着几根细长的铁丝和木条,它们相互纵横交错着,构成一张不太规则的网。
每一孔网格都挂着衣服。掸去表面的尘土,后领的扣带和胸前的花纹上,偶尔能够看到“范思哲”或者“梦特娇”之类旧时代大名鼎鼎的高级货。但是它们很脏,很旧。瓤化的纤维使织物彻底失去了应有的牢固和弹性。稍微用力一扯,就能撕开无数细小裂缝。
相比之下,那些用帆布制成,针脚粗大。手工拙劣的新时代衣物,却要实用得多。
一个身材干瘦的老头坐在柜台后面,枯柴般的手里捏着一把自制单管火药枪。乌黑的枪口和充满警惕的眼睛相互配合,时刻保持高度戒备状态打量着每一个走进店里的顾。
罗兰经过时见到一个脏乱的男人正在和店主杀价。那是一套浅黑色的连裤工装。标价三百元。虽然它不是新的,而且很脏。
讲价,在末日前属于很正常的商业行为。
男人捏着手里卷成一团的钞票,指了指衣服。
“三百,不二价。”老头固执的脸,比石头还坚硬。警惕的目光已经变成了敌意。
“能不能少点”看来对方很想要那套衣服。
“没钱就给我滚出去”话未完,老头已经瞪圆双眼,抬高枪口对准了他的脑袋。
很粗鲁的语言,非常直接,简单,有效。
摇了摇头,罗兰先行转身离开。
远处的街口,几个衣衫破烂,脸上带着淫欲和亢奋的流民,把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拖进幽深的巷道。残忍的狂笑和冲动的喊声,淹没了稚嫩尖厉的惨叫,柔弱的呜咽越发刺激着狂暴的气氛,高亢的轰笑和难以辨清意义的嘈杂,成为弥漫在空气中的唯一声响。
没人去管究竟发生了什么。在他们看来,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
几小时后,彻底满足的男人们,开始从小巷里三三两两地走出。每个人的手里都捧着一块新鲜的肉。几个身材特别粗壮的家伙,甚至扛着完整的大腿和整条被切割下来的手臂。血从肉块里渗透出来,滴淌到惨白柔嫩的残破皮肤表面,显得无比刺眼。
晚饭时分,沿街的许多棚屋里,飘散出烤肉和浓汤的诱人香气。
坐在背风的屋角,罗兰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条被鲜血浸透的巷口。
那是一条没有出口的死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