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从义的错误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
虽然王峻活着逃回了永兴都部署的行营,但他只剩身边的二百多亲兵,其他大部分部队都被冲散。【零↑九△小↓說△網】有些远远逃离了战场难以收拢,还有不少人被俘虏,深陷于赵思绾统治的地狱之城。
郭从义的主力终于在几日后兵临城下,此时赵思绾的布防更加严密了。郭从义也只得听从参军的建议,修筑砦堡,挖掘壕堑,做好了长期围困的准备。
五月,河中李守贞再发援兵以解长安之围,郭从义知道这个打援必须认真对待,因此准备部署精锐牙兵严阵以待,同时他又要防备长安城内的黑面军伺机反杀从而与李守贞增援部队联合夹击自己,此等情况真是危机万分。
消息传到了汴梁中央。朝廷知道无论永兴郭从义,或是河中白文珂,他们已无锐意进取之意,而只会立稳阵脚等待朝廷支援。刘承祐也只好时而催促郭威挂帅出征,然而郭威却因刘晏僧以及陪都之事牵制,不敢贸然的抛开纷乱的朝局而安心出征。
这一日已是五月末旬。此时入夏已久,晚间,郭威在府中召集幕客私宾,要听听他们对时局的看法。
屋子里除郭威之外,还有四个人,一个人站在郭威身边一脸的恭谨,当然便是他的爱子郭荣。另一个壮年白面者则坐在左首。右边则是一位面皮蜡黄之人,这个人眉间皱纹深邃,是那种一见面就给人“很正经”印记的面相。角落里还坐着一位青年后生,这家伙看来五官端正,却伸出小拇指不住的掏耳朵,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朝廷要员的私幕从来便如此,一茬接一茬,老一辈的心腹得到重用后,会被主公逐渐放到必要的朝廷开缺实职上去,无论地方或中央各官署。
老人走了,他们卖身多年终于求得职位,并成了故主的策应,而后自然是新的一茬幕客人才又会出芽。
“时局艰难,民生困顿,西北戡乱不能短期结束,而朝局却又波谲云诡,”面对这些近年来的新人,郭威开口了,“郭某今日叫来列位,是想听听诸公有何良策。”
“当然,郭某也盼诸位,不吝赐教些逆耳之言。”
郭威又补了这一句,毕竟从贞观之后,想拉拢精英良士的人往往要作出这样的表示。此言几乎已成为惯例,就像个场面话了……
那白脸人起身打了个拱:
“启禀主公,长安城虽然久不能克,但郭从义其实有大功,作用也尤为关隘。”
“哦?还请周先生细细讲来。”
“不才是想:郭从义部署的长安之围严重威胁赵思绾,这才吸引河中李守贞遣了主力去救,这样一来河中对潼关的压力便小了许多,朝廷也有时间从容应对。”
郭威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人说的完全就是废话,我身为堂堂枢密使,还能看不出李守贞被郭从义吸引了主力,能给潼关纾压?
“先生之言,确是精辟,”郭威勉强挤出句赞扬之语,“不知羽然公又有何见解?”
那“眉间皱”之人行个礼接道:“潼关暂无危险,这是事实。因此朝廷应该一面犒赏前方将士,鼓励他们继续奋勇杀敌,同时要做好关内的应对,要安内以攘外。”
“是这样?”郭威微微动容,“既是如此,还请先生说说,关内之事如何整顿?”
“主公,”眉间皱忽然眼眶里噙满了泪水,“敝人曾听有言道:以仁义为治者,国祚方能长久,任酷法而御人虽救弊一时,然其亡亦促,观前朝之事,足见元龟(注1)。”
郭威见一旁的郭荣脸色难看,他自己心中也不免感叹:“人道幕宾都是一茬不如一茬,如今看来果然不假。”郭威知道此人刚刚所说的那番话,其实是将《贞观政要》里的话改吧改吧粗粗加工又抛出来,这种大道理一般人其实早就听腻了。
“郭枢密,”眉间皱的眉头拧的更紧了,此时说到激动之处,他的眼泪巴塔巴塔的掉了下来,“朝廷定的一斛二斗之羡耗,实在是太严苛了,中原百姓赶上了今年初春之雪,苏逢吉还紧着去压榨他们,枢密当在朝堂上据理力争,这样才能让百姓有喘息之机啊。”
郭威心中未免有些不悦,这个人明知加省耗的决策是自己和苏逢吉共同首肯的,此时说这些话恐怕不仅是在指责苏逢吉,还有见怪于自己之意了。郭威心道:“不愧是敢做诤言之人。”他知道自从贞观年以后,文人们便都把直言进谏当做时髦之事。
郭威又微微摇了摇头心想:“可惜话没怎么说在点上。”
忽然那白面之人又打拱附和道:“这个事情在下和羽然公是一般的想法,朝廷一定要尽快设法减缓百姓们的重担,与民休养生息啊!”
郭威这回不再称赞他们的诤言了,他望了一眼角落里那个年轻人问道:
“成奎远,你又有何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