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每隔不远要排排站一个守兵,他们此时观察城外的动静,也就没注意城门楼子已经被越来越多的人钻进去了。城楼里储有供城防军所用的兵刃虽然不多,但从开城门到现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赵思绾已经拥有了百八十把兵刃,他们悄悄又走下城门……
此时一千多黑面军已经多数入城,赵思绾身为永兴军军官,清楚知道城内军械库的位置离启夏门并不遥远,他知道时机不能再耽搁,否则南城墙远处明德门上早晚会有士兵注意这里,于是便轻声传令一声:“儿郎们!京兆是咱们的了,随我冲军械库!”
等城墙上的城防兵发现城内情况,赵思绾一都军队已经冲进城老远了。
城内本来用于巡视的军人们刚刚已被赵思绾花言巧语诓到驿亭那边。他们刚刚清点了军械尚未来得及回程,如此就没有人通报安友规,故而他驻扎城内的亲兵队还傻傻的没有反应。这样一来,街道上如入无人之境,百姓们见一群赤膊之人杀入城里,都吓得四散奔逃。
军械库只有很少的守卫,很快又被赵思绾攻陷,有了一身的武装,黑面军一下就恢复成了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勇悍之军……
天终于彻底黑了,安友规正在城内为供奉官王益大摆酒宴,刚刚在驿亭里毕竟只是例行公事的招待,在城里还要大摆私宴,忽觉外面弥漫着一阵阵浓烟,他出来这一看,不由大惊失色:“有人作乱!快传令!”
忽然一个黑面军士兵已经冲了进来,“安副使,你的五百多亲军已经被打散,多数被各个包围,各自投降了。”
安友规咬牙顿足:“悔不听乔巡检之言啊!”
安友规见这黑面军士卒居然一个人面对自己,不由冷笑道:“好!好,胆子不小。”他拔出了刀,“你黑面都虽勇,然我当年随太尉在幽州,面对北国胡儿尚且不惧,何况你这小儿!”
对面之人叹道:“安副使,你误会了,我乃前陇州巡官赵普,本在凤翔侯公麾下任事,今年侯公入朝前曾有荐书一封,遣我来永兴,不想半路被赵思绾劫持。”
“既有信物,快出示给我瞧瞧!”
赵普摇摇头:“荐书已被贼军毁了,下官拿不出来,但事情危急,还望副使不要犹疑而误大事!”
里屋的供奉官王益忽然出门大叫道:“不能再犹豫了安副使!这个人我确实见过,真的是在来路上才现身的的!”
眼见安友规还在半信半疑,王益又道:“他说的确是实话!赵思绾撕了他一封文书,这是吾亲眼所见啊!”
安友规咬了咬牙:“好!乔巡检在哪里?我们一齐行动为好!”
“下官刚才偷听了贼军部署,城防现在都聚在延平门据守,赵思绾集结了兵力,力求歼灭那里的守军,现下乔巡检手里还有数十个牙兵就在门外不远,咱们速速赶往东北通化门还来得及,目前城外是否有游巡的贼军,尚且不知,我们也只好从前唐禁苑那边择路,再转往陕州去投白文珂了。”
安友规顾不得收拾家什细软,他匆匆带上了妻儿家眷,匆匆随赵普逃了。
出城前,赵普领着乔守温的亲兵正在断后,安友规则劝其抓紧时间逃走,谁知赵普却回道:
“安副使,长安城易守难攻,现在虽然屡经战乱所摧残,但赵思绾只要对防务稍作整顿,即可固守。更何况赵思绾行事乖张没有底线,下官只恐前唐十八帝陵又要二度遭劫。如果让我留在城里给你们做个内应,则大事可为。”
身边的乔守温眼珠骨碌碌一转,知道赵普这小子不但有胆识,而且是年轻气盛,功利心不小之人。现在形势危险时倒不如听从其言,顺便让他带着自己那几十个亲兵,继续为一行人断后……
“好!那么赵巡官一定小心行事,如有线报,那就在通化门以弓箭远射传递,到时城外自有官军的眼线回收。等到长安克复,我们二人连同王供奉官皆为你作证,免你的嫌疑。”
说罢大家和赵普击掌为誓,乔守温又匆匆寻了张纸,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赵普赵泽平,其人为永兴军委任伏设长安,非叛逆贼众耳”
然后他又和安友规、钦差王益都签了字,交给赵普即辞别而去。
赵普将字条偷偷藏在通化门附近一稳妥的地方,然后只身折了回来。他先对那几十个亲兵拱了拱手:
“诸位,黑面都追兵片刻将至。赵思绾为人残暴,你们若被抓去下场只怕凄惨,不如趁着城内混乱,赶紧带家眷伪装民人,速速出城去罢。”
那些亲兵被赵普的仁义感动,又想到他要孤身犯险,不少人都哭了出来。赵普只得拍拍身边几个人的肩膀,好言相劝了一番。
“时机紧迫,诸位快去!”
众人对他洒泪而别后,赵普一回身迈开了步子。他似乎忘了自己已改穿军服,故而将那并不存在的“大袖”一甩,昂首挺胸的往回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