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所指者是那个“魁”字。“八成古时是不用这个字的,”承远心道:“魁的本字那就是奎了,对于穿越者而言,不方便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嗯,奎乃形声,而这魁字的异体形意甚佳,却也甚合那奎星点斗之意。”承远胡扯了一番给自己下台阶。
“你每字末尾连笔时写法很怪,”曹正摇头道,“好似少作竖排书写一般。”
曹正发觉他每字收笔向下时有迟滞之感,观察他一瞬间的笔势,倒似是平日里书写经常由左至右横排行笔一般,莫非常为店铺题写匾额?可匾额怎么会由左至右,还出现连笔呢?这可真是奇也怪哉了。
曹正冷冷道:“你的字只怕要过一个大关,这个人笔法苍劲,若是班门弄斧只是自讨没趣,反而须以飘逸来打动之。然你作行书却全然不行。”
承远问他所指之人,曹正却只是摇头。
之后曹正便命人将自己转移到这里——邓州府衙西路的一个小小的后院,随后不辞而去。这里的一片建筑都是州府衙门的客房,而他所处的房子则是一个小小的暖阁。
当邓州府衙的书吏拿来几张篆字书帖要他抄演时,夜晚间的承远只是浑浑噩噩的胡乱抄写并未细观,而后又在倦怠中伏案沉沉睡去,这一天又是观刑,又是和曹刘二人推演那八字谶言,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充实了”。
现在到了早晨,在思维恢复冷静之下,他又翻头看了一眼书帖的开头,昨夜自己困倦中完全的照猫画虎,当时依稀观之,第一个字是“天”,第四个字是“黄”大体是能看出来的。然而他却将第二个字看成了土字旁外加一个“业”字,第三个字看成了“宫”,此时四字连起来细看才发觉,头四个字似乎是“天地玄黄”。
“原来却是一幅《千字文》!”恍然大悟之下,承远自言自语了起来。
《千字文》自己小时候就背过,虽然隔了那么多年已经忘却了个别的字词,不过在这篆书的字形提示之下,过往的记忆又逐渐被唤醒。承远顺着看下去,果然后面依稀便是“宇宙洪荒”四个字。如此一来,这些篆字也就大体能辨别了。
承远提起笔来,继续昨天中断的部分写下去:“弦歌酒宴接杯举觞矫手顿足悦豫且康,嫡后嗣续祭祀烝尝稽颡再拜悚惧……”
写到悚惧二字时他不由得一愣,随即感到心中揪得慌的难受,那个“惧”字仿佛拥有什么魔力,看来怪异无比。
篆字“惧”的字形原本乃上下结构,上面是两只眼睛,心字则以象形写在下面,而非楷体放在左边的竖心旁,看来就如同一张诡笑之嘴的中上部位垂下一只长鼻子。很是狰狞可怖,整个看来倒酷似日本鬼神志怪故事中的天狗。
这个字仿佛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承远,仿佛要将他吸进纸卷之内。
这脸好像老早便烙印在自己的心中,随着这个字的出现,心中的记忆又要被隐隐召了出来。
“这种眼神绝对曾经见过!”承远把笔放了下来,闭目沉思:曹正、刘晏僧、监视自己的大胡子、经常给自己找不痛快的单位领导、小时候对自己体罚时父亲的脸、甚至一些曾经看过的恐怖影视剧中的人物,许许多多种眼神闪过自己的脑袋。
“不是,都不是!我怎么会想到他们?”
然而这强烈的的既视感挥之不去,就像条恶心的虫子钻进体内,不时啃食着自己的心神。承远回忆了良久,心中越来越烦躁。忽然睁开双眼,纸上那个字依然死死的盯着自己,他只觉额头右侧微微的疼痛,心中一个声音不断的在回荡:“乾祐破五威凌吾土,乾祐破五威凌吾土……”这八个字突然有如满载着幽灵的车厢,一节一节从自己心尖不断的闪过。
“后生,后生?”
他忽觉自己被一只手拍了几下,吓得一个激灵,回过头去,一个衣着玄色的文士不知什么时候进到屋内,正满眼疑惑的看着他。
作者按:
由于网站对贴图有限制,徐铉篆书中的这个惧字没能贴在文中,但大家可以在这里看到
。此帖是黑龙****藏徐铉篆书的残卷,虽然只是南宋时期摹本,但对原作毕竟是有所还原的,大家可以找找悚惧的惧字在哪里,提醒一下,在帖子的左下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