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近来姬无夜有些心事重重,常常心不在焉。这一夜,他又从漫漫心事中悠悠地回过神来,脚下的步伐一滞,定睛抬眸看去,前方竟然是晚晴居。他微微有些诧异,为何自己不自觉竟走到了慕容凝的房门口来?偏偏这一路他走的顺畅无比,似是再熟悉不过。
他摇摇头,自我否决了脑海中不切实际的想法。正打算不露痕迹地转身离去,晚晴居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他愣愣看去,却见慕容凝亭亭俏立在月色下,宛如身披了一笼银色轻纱。
两人都是僵立在那里。
姬无夜很想拔腿离去,奈何足下像是生了根,腿似是灌了铅,将他牢牢地钉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慕容凝先回过神来,唇边弯了抹笑打破尴尬:“今晚月色正好,我正打算出来散散心。”
她只着了件宽松的月白中衣,随意地披了件藕荷色薄衫,清淡温和的模样一时叫姬无夜一句话也说不出。看着他迷惘的神色,她拈起裙角向他盈盈走了几步,语调轻柔:“夫君,你何时来的?”
许是那声夫君唤回了姬无夜的神志,他笼起手轻咳了一声:“那个,我也是为了赏月,随便走走。”
“这样啊……我还以为夫君站在晚晴居门前,是因为……”慕容凝的长睫微微地颤了颤,一双似水明眸渐渐地暗了下去,那话音里浓浓的失望听得人于心不忍。
“顺便找你。”不知为何他竟十分见不得她失望的模样,没来由便脱口而出了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的话。
慕容凝重新抬起了头,眸里亮晶晶地:“不知夫君来找阿凝所为何事?”
阿凝……
姬无夜突然感到一阵天晕地转般的模糊感自脑海之中传来,阿凝……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可为什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再要细想下去的时候,剧烈的疼痛宛如一把利斧劈开头颅,痛的他不得不放弃继续思寻。
“无夜,你怎么了?无夜?无夜?”
再恢复清明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慕容凝焦急的面容,那面容是那样刻骨的熟悉,似乎曾不止一次地在在他的梦境的片段中显现过。被她紧握住的手掌传来冰凉的触感,让姬无夜一瞬间醒悟过来,慌忙地抽出手避开了她关切的视线。
“你没事就好。”慕容凝的眼眸中划过痛惜与自责,她如何不知那是织梦术法的后遗症,她希望他能想起她,却又害怕他因此而痛苦受伤,不知不觉中便攥紧了拳头。
姬无夜却并未察觉,他有些纠结地小声问道:“那个……百里公子有没有同你说些什么?”
“该说些什么?”慕容凝无意识地微微偏头思索了一下。
这样的动作落在姬无夜的眼里又是一阵胸闷窒息,他赶忙开口:“没、没什么,你不知道就好。我总感觉有些事模模糊糊地,自己也记不太清,不是怀疑你……”
慕容凝有些困惑地看向他。姬无夜不知他那番伤人的话,百里长卿是绝对不会说来让慕容凝添堵的。他发自肺腑地觉得愧疚,一心想着要怎样对慕容凝好一点,好弥补一二。
“要不……你也搬来风临楼吧!”苦思冥想了半晌,他方才期期艾艾地开口。
慕容凝定定地看着他,一点反应也没给,眸中翻涌的颜色让他有些看不懂。他有些心虚地解释着:“我想着你如今怀孕了,我总该、总该做点什么,那个,你若是觉得这里住得好,不想搬也行……只要你开心、开心就好。”
慕容凝动容地看着垂首于她面前的姬无夜,他如今已经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刀光剑影间可令天地变色的人物。可她看着紧张而不住搓手的他,仿佛还是看到了那个一和她对视就磕巴说不出话来的沉默少年。时光轰隆隆碾过多少年岁,将太多的人和事都变得物是人非,偏偏眼前的这个人,是她这么多年了,一直埋藏在强势坚韧内心唯一的一抹柔软。
“夫君,你是看阿凝如今可怜吗?”明明知道他失了忆,可她还是不死心地想要知道,他的心里是不是始终还有一丝位置留给自己,藏在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地方。
“不是的!”姬无夜极快地否认,第一次道出了这么多日来的所思所想:“知道你怀孕后,我是真不知该怎么面对你,总觉得自己亏欠了月衣。可这几日,我渐渐想明白了,既然事情已经是这样了,我应该负起责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