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姐姐说,说……”白月衣的嗓音甜腻腻的,此刻又饱含委屈,听上去颇有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见慕容凝刀子一般的眼神剜了过来,她似是被吓着了一般,紧紧地抓住了姬无夜的衣袍,可怜巴巴地把他瞧着。
那样的眼神让姬无夜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便将一颗心偏向了她。他示意她说下去:“她说什么了?”
“姐姐说,说我抢了将军……说……要让我消失……”她低着头捻着自己的裙带,口气里满是害怕与惊惧。
姬无夜抬起头来的那一刻,慕容凝就知道自己输了。
他的眼神里,原先对她松动瓦解的防备与介意此刻再次聚成了坚冰,无形的深渊在他们面前再次缓缓拉开。
呵,很好。慕容凝微微眯着眼,一言不发地打量着白月衣。不错,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些,对无夜很是了解,知道他一向心软,也知道他在什么时候最容易动摇,是个棘手角色。
她的沉默在姬无夜的看来无异于默认。
不知是对她生气,还是对她的失望,他的眸色又寒了几分,森然地和她对垒着。
以他目前对白月衣的信任,慕容凝知道,辩解毫无作用,只会适得其反。她从白月衣身上转开视线,目光便落在了他手中握住的那柄剑上。
正是那把剑,撕裂了慕容凝一直挂在唇边的淡然笑意。
她的眸色亦冷了下去,嘴角的笑渐渐化为了讥讽。
“方才,白姑娘唤我姐姐。那我可得要提醒白姑娘一句,首先,你得有嫁进季府的本事,才能叫我一声姐姐。否则,外面这莺莺燕燕这般多,若是都叫我一声姐姐,我怕是没这个福气呢。”
她的话音刚落,白月衣的脸色便僵了僵,她也是个聪明的,自然听懂了慕容凝的意思。只怕有慕容凝在的一日,她便难以嫁给面前的男子,即便是侧室,也是妄想。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抬起头来的时候,泪水便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落了下来。
“将军,月衣不求能嫁给将军,便是如今这般偶尔能见上将军一面,月衣也是知足了……将军如今已有家室,该……该当与夫人……举案齐眉……”那样极力忍耐悲伤的软语,哭成了一个泪人儿的丽人,叫人我见犹怜。
姬无夜脑袋一热,便要开口给她允诺,全然不顾慕容凝尚且在场。
慕容凝万分及时地拦住了白月衣的激将法:“夫君,朝中对于官员的纳妾有许多规矩,此事并非你我能够完全做主的,还是从长计议为妙。”
朝中规不规定姬无夜不晓得,但他知道,面前的慕容凝绝对是妨碍他娶月衣的最大障碍。见月衣哭的梨花带雨,他心中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说出来的话亦又狠又重:
“我本以为你本性不坏,可没想到你竟这般容不下月衣!我认识月衣在先,真心相爱,如今却只能委屈她隐居在这里,她却丝毫没有抱怨什么!而你呢,我给你的理解与宽容还不够多吗?你是不是太自私了,非要占有一切才满足!”他厉声指责,一字一句,犹如万把利刃,剑剑穿心。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慕容凝发出了刺耳的笑声:“你认识她在先?”
姬无夜冷眼看着笑的肆意而失控的慕容凝,不明白为什么她竟会对这句话尤为在意。
“姬无夜,十年了!我认识你,整整十年了。”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他,“三年前,你坠入悬崖。便因为这个女人,而忘了我。我一直想和你解释,可你从没给过我机会……从没!”
“不是这样的……”一直嘤嘤哭泣的白月衣却将此句听得分明,恰到好处地反击。
“你以为你这般诟病月衣,我就会不再爱她?知道夜月宫主向来巧舌如簧,不择手段。我就算是听了又如何?也是绝不会信的。”姬无夜见慕容凝直到此刻还兀自诋毁月衣,更是对她失望之极。
“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吗?”慕容凝问的凄厉,片刻前划破的手心和被他击中的地方传来了刺骨的疼痛。
“不是吗?容和皇帝待你不薄,你却这般算计与他。”姬无夜不冷不热地开口,像是对她做的事饱含嫌恶。
慕容凝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一丝声音。
她觉得胸口堵得难受,像是有什么郁结了千百回塞在她的心里,如同刀子割肉般锋利,可她却只是麻木地感觉到了阵阵的钝痛。
原来这便是不爱么。
因为不爱,所以不在乎她是否会伤心难过;因为不爱,所以对她的话充满了猜忌与怀疑;因为不爱,甚至,连救他,都被视为诡计多端,不耻提及。
自己是有多可笑啊。还以为已经渐渐挽回了他的心,以为他即便是失去了记忆,也会重新爱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