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
“臣段长海叩见皇上!”
“段长海,你确定搜查到的都是私盐?”
“回皇上的话,永安的官盐全是由昌平盐局统一运制,微臣一眼便能识别。这些私盐虽然潮了水,可是仍然可以分辨出颗粒较大,色泽较为暗沉,并且纯度较低,绝非官盐。”
“皇上,臣只是奉徐丞相之命来运送这批货物,臣并不知道是私盐啊!否则借臣三个胆臣也万万不敢哪皇上!”林城拼命地辩解着。
“哦??徐丞相?”
而这番话成功地将全部地注意力转移到了一直沉默不语垂首在右侧的左相徐世昌的身上。而面对这突发的诘难,这个老谋深算的徐丞相颤抖着已有些花白的胡须,身上的肥肉也剧烈地颤了颤,他激动地回应道:
“皇上,这事老臣绝不知情!这盐铁的制造运输向来是户部和未央宫专司之事,老臣实在不知有何人有这等本领胆敢运制私盐,老臣绝没有做过此等苟且之事啊!”
说罢,他又愤愤然地瞪向慕容汐,不满道:“清尘宫主,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这般血口喷人地冤枉老臣?”
慕容汐撇了下嘴,面无表情:“皇上明鉴,臣女自始至终不曾提及左相。”
徐世昌抽了抽嘴角,表情满是忿恨。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个官员跪在了大殿之上。
“皇上,臣乃负责户部的中书舍人杨舜羽。”
众人皆不明就里地看向他。在这当口,所有人都巴不得撇清关系,这样的一个掌侍进奏,参议表章的正五品文官,跳出来作甚?
“臣斗胆。今各州各郡有盐铁、酒榷、均输诸多垄断,与民争利。还会造成官员贪鄙,贿赂成风,今日之事便是最好的例子。臣恳请,废除盐铁政策!”
此话一出,大殿之上的气氛瞬间凝固。
炎朝开国轩辕帝登基之后不久,由于多方战乱未平定,国库空虚,急需充盈。便推行盐铁政策,将本来属于民间的盐铁业收归国有,由国家专营,国库由此收益良多。新政初行,民间多有积怨,然轩辕帝铁血手腕,连斩一十八人,方使得新政不曾夭折。
终究,五州四海皆收复,征战连年,战火终熄。及至轩辕帝末年,盐铁便成为了百姓的一项重税。轩辕帝有心废除盐铁政策,奈何公卿大臣皆食髓知味,盐铁赋税乃重利,握住的权柄,无人再愿放手,此事便不了了之,一直心照不宣地沿袭至今。
而今,竟有人重提一百八十年前的旧事,再次触及所有当朝为官者的共同利益?
杨舜羽跪在那里,脊梁挺的笔直,铁骨铮铮:
“是以百姓就本者寡,趋末者众。愿罢盐铁、酒榷、均输,所以进本退末,广利农业,便也。”
兵部尚书刘翡立即跪下反驳:“北荒数度来犯,边防用度不足,昔年轩辕帝哀边人之久患,故兴盐铁,以佐助边费。今舍人欲罢之,内空府库之藏,外乏执备之用,使备塞乘城之士,饥寒于边,将何以赡之?罢之,不便也。”
杨舜羽针锋相对:“古者贵以德而贱用兵。今废道德而任兵革,兴师而伐之,转输粮食无已,使边境之士饥寒于外,百姓劳苦于内。立盐、铁,始张利官以给之,劳民伤财,莫非为众将之累累功名乎?此非长策也。故以罢之为便也。”
此话一出,激起了众多武将的不满。
慕容汐微微有些愣神,不明白心中那难以名状的触动从何而来。
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将自己化为一把剑,一把只为未央宫挥舞的利刃。她的寒芒四射,教世人胆寒心惧,退避三舍。而如今这个跪在金殿之上的青年,一介白衣,手无寸铁,开口竟为万民苍生。
这世间,竟还有这样的人?
“杨舍人。”出列的竟是从来都极其沉默的季卿扬,打断了她的出神。众武官见有人出头,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杨舍人体恤百姓,侠肝义胆,其心昭昭,季某佩服。”季卿扬一番夸赞说的很是诚恳,杨舜羽没有打断他。
“将军百战声名裂,一将功成万骨枯。披甲挂帅,季某问心无愧,不为功名利禄,不求流芳百世。只盼能以一己之躯,驱除鞑虏,使百姓安康,使四海升平。”
他的话说不上多么铿锵,却让人感觉边塞粗粝的风沙扑面而来。
金碧辉煌的昭阳殿里,少年将军低沉有力的声音久久回荡:
“杨舍人所愿,亦是季某平生所愿。”
皇上见众臣皆已平息,不似方才那般激动,发话问道:“那么,关于杨舍人的所提之事,众爱卿有何意见?”
众臣皆面面相觑,不肯作答。
大殿之上,静默的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清尘,你说说看。”
事发突然,她已经无从与姐姐商议。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让她遵循自己的本心,让她冲破束缚,不受桎梏,将那个答案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