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一眼就看到了步辇上的父皇。
那个瞬间,他本能地扬了扬马鞭,嘴唇也不由自主地动了动,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接着,他跳下战马,对着陈伯锐的方向行礼道:“儿臣问父皇安。”
正如秋天的树叶总要发黄、落下,来年春天的新叶也会自然而然地抽出嫩芽。一个王朝就是在皇位的不断更迭中才得以延续,所以赵王心中的最后一丝愧疚也飞到了九霄云外。
步辇上,陈伯锐一言不发。
看起来,他可能已经说不出话了——旁边的人都能看到,宋迁在不断询问他是否是这个意思或者那个意思,而陈伯锐只能靠眼睛的转动和手指的小动作来表明自己的意图。
良久,宋迁终于向前两步,朗声道:“圣躬安!代陛下问话:赵王,你未得朕的旨意,为何擅自进宫,还带来了这许多人马?”
赵王呵呵冷笑道:“宋公公此言实在奇怪得很,请恕本王无法回答。父皇他病势沉重,眼下已口不能言,此乃人所共见之事。你说你代天子问话,你怎知父皇要问的是这些?
这次的确未得旨意便进了宫,此乃本王的过失,稍后自会在父皇面前请罪;但本王进宫乃是带兵勤王,在国家危难之际挽狂澜于既倒,谁都不要想将污名扣在本王头上!
宋迁,吾且问你:京城大乱了这么长时间,为何宫中没有一道旨意出来?其间多有宫人裹挟财物出逃,你这内宫总管又是怎么做的?父皇病势沉重,可宫中一片大乱,这又让他老人家如何安寝?
既然话已说到这个地步,本王不妨直接告诉你:今日所以进宫,就是因为听说有人挟持了父皇!若本王不能有所作为,这大瑞天下迟早被奸人所趁,到时吾等皇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宋迁,如果你还对大瑞有一点点的忠心,就请把父皇交给本王照顾。本王定然戡平宫乱,让父皇得到最好的照料,也还京城一个朗朗乾坤!”
宋迁面色淡然地笑了笑,用喑哑的声音道:“国势如此颓唐,殿下冒然带兵进宫也就算了,竟然还当众质疑起咱家对大瑞的忠心来,这委实令人伤感……罢了,旁人如何说咱家不在乎,只要陛下知道咱家的忠心就好。
殿下,请听咱家一句劝,您还是尽早带兵回去吧。这天下虽乱,却总会有安定的时候。若陛下大行,老奴定会随陛下而去,届时大瑞也必将迎来下一位皇帝,种种乱象定然迎刃而解……若这个节骨眼上这时候有人起了什么异样的心思,那才是置大瑞于险地,让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都不能瞑目。
咱家一辈子服侍着陛下,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您对陛下的了解怕是连咱家的一成都没有。这天底下只有老奴能照顾好他,所以更要全了这段善始善终的主仆之情,断然不会把陛下交给别人,哪怕是刀斧加身也不行。
好了,咱家想说的就这么多。是进是退,王爷大可自行斟酌,咱家就不多嘴了,毕竟进宫时公里的老人就说,咱们宫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是,旁的不要去管……哎,若天下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这世间该有多清明……”
说罢,他走回了步辇旁边专心照顾着已经失语的陈伯锐,目光再也没向旁边挪过哪怕一次。
另一边,赵王“唰”地拔出了佩剑。
“你既然不肯将父皇交与本王……嘿,那便说明你与奸人有勾搭,甚至你就是那个心怀不轨的奸人。既然如此,就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他转回身面向自己的人马,厉声道:“诸位亲眼所见,陛下已被奸贼挟持!这阉货必然有所图谋,本王料想其想要矫诏扶植傀儡夺位,谋取我大瑞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