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邓名所料,不久张长庚的使者就带着湖广持有的整箱的战争债券来江陵了。见到邓名后,使者先是恭贺明军的大捷,然后就小心翼翼地指出这些一年期债券到了该偿付的时候了。张长庚交银子买债券的时候,还不得不接受了折扣,但现在只要邓名肯按照纸面还给他四川的欠条就可以——张长庚再打一个折扣去赎回他发行的湖广欠条,而当兵的可以用四川欠条去四川人的商行里买东西——现在武昌这里川元已经可以流通了,就算外地不行,也会有武昌商人愿意接受。
“还有利息。”邓名早就请人算好了账,交给武昌的使者过目:“不知道贵使觉得这个数字对不对?”
“没错,没错。”武昌的使者连连点头。
淮扬、胶东和正陷入大乱的浙北让张长庚对邓名更加忌惮,现在清廷中央军退回山东,浙江自顾不暇,两江戒备北方比戒备邓名更甚,张长庚知道,若是邓名突然翻脸,那他肯定不用指望得到什么援兵。见邓名似乎不打算赖账,张长庚派来的使者也是喜出望外,现在成都对武昌已经拥有了明显的优势,要是邓名翻脸不认人张长庚也毫无办法。
“嗯,我已经把欠条都准备好了,随时贵方都可以提走。”邓名停顿了一下,反问道:“不过为什么你们催得这么急呢?是帝国政府的信誉不好吗?担心帝国政府不还钱?”
“哪有?”武昌的使者陪着笑脸说道:“国公和帝……帝国政府的信誉再好没有了。”
本来使者觉得称赞强盗信用好似乎难以张口,不过看邓名自己都这么说,他也就跟着附和了。
“那是我们给的利息不够高?所以你们心里有怨恨,想急着提走?”邓名又追问道。
“没有。”武昌的使者急忙摇头:“要是存在钱庄里还要收保管费哪,国公帮我们保管,不但不收钱还给利钱,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啊。”
“那就再掉一次好了。”邓名笑眯眯地说道:“我正要发行今年的国债,武昌这次债券的本息就一起买了我的新债券吧,一元钱也不会少了你们的。”
……
嘉兴府城外,靖难军的大营。
今天来了一位贵客,乃是江南提督梁化凤的使者,就凭着他主人手中的兵权,靖难军也不得不妥善接待。
“这是浙督给两江总督的书信,总督大人转给了我家大人,”使者好像一点儿也没有看到庄允城等人脸上的戒备之色,一进门就把赵国祚的求援书交出来了:“浙督向两江总督借兵,想让我家提督来嘉兴和你们为难。”
看过赵国祚的书信后,庄允城虽然不知道原因,但还是对通风报信的梁化凤好感大增,而且对方既然给了这封信,那就多半不会出兵攻打他们了,庄允城抱拳道:“提督厚恩,不知何以为报。”
“不用,不用。”以前这个使者就去过庄允城的老家,那时他就大大咧咧地代梁化凤保证,这个明史案根本不算事。现在这个使者又满不在意地挥手道:“我家大人知道你们打起了靖难旗号,这个旗号打的好啊!现在朝廷里确实有奸臣,是该好好清一清了。”
得知浙江的事情后,蒋国柱就把梁化凤从苏州招去了南京,二人都对战局不很乐观。官府对缙绅最大的优势就是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能够把胆敢带头作乱的人打下去。现在浙江既然迟迟收拾不了庄允城,那浙江的局势就很难收拾了。
由于蒋国柱也打算在江南兴大狱,所以对浙江的形势变化特别关心。庄允城的节节胜利迫使蒋国柱一再推迟他发动大狱的期限。接到赵国祚的求援报告后,蒋国柱和梁化凤都认为绝对不能趟这摊子浑水——江南的军队忙着呢,要监视那些可能造反的缙绅,要提防朝廷,要提防崇明的张煌言,甚至还要防备南昌的张朝,哪里还有余力帮助赵国祚?再说,周培公密报赵国祚的财政状况很糟糕,都未必掏得出客军所需的协饷。蒋国柱不可能自掏腰包帮邻居排忧解难,再说帮助赵国祚还会有政治上的害处,北京可能会认为江南想扩大地盘,有谋反的兆头;而成都看起来多半是浙江乱局的策划方,要是蒋国柱去帮赵国祚,可能会让成都认为他对邓名有敌意。
“写一本书都要管,这未免管得也太宽了吧?”梁化凤的使者做出义愤填膺状:“庄老先生是知道我家提督的,两年来他一直为老先生仗义执言。”
“梁提督的照顾,草民牢记在心。”听到这样明确的表态,庄允城也不禁有些感动了。
“你们就放心靖难吧,我家提督会继续为你们向朝廷鸣冤的,等到时机成熟了,我家提督就会上奏朝廷,请圣上赦免你们,驳回明史案。”梁化凤的使者说的话,很附和大多数靖难军的参与者,他们因为活不下去才起来造反,但内心其实也有些茫然,不知道最后该如何结束。
坦然承受了大家的感激后,梁化凤的使者和靖难军达成了不战的协议——江南部队不会进入浙江,而浙江的靖难军也不得支持江南境内的反贼——如果江南也出现缙绅作乱,那靖难军不得给予人员、粮秣或是军火上的支援,相反还要配合南京进行声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