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预忍不住再度低下头,仔细打量了眼前的这个身材矮了一个多头的显得有些苍老的男人。然后,他发现对方身上穿着的衣服的布料,乃是大汉生产的最为精美的布料,其贵重程度即使大汉境内一般人也是穿不起的。
宗预对于眼前这个颇为有气势的男人,顿时感觉非常有兴趣。
对方既然已经是先开口了,宗预也就回答道:“正是,我正是大汉朝使者宗预宗德艳。敢问尊驾是哪位?”
那人就向着宗预一拱手,脸上原本严肃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为何,却一下子就化开了,变成了一抹微笑,说道:“我就是扶南国国主普蓬·杜德。我在宫内早就听说了宗预大人你从大汉前来我们扶南国的消息,早就期待着能够与你见上一面了。”
宗预虽然早就猜测此人的身份很尊贵,但是却绝对想不到这个人居然就是扶南国的国主,也就是那个几年前才刚刚通过政变上台的普蓬·杜德!
但是更加让宗预感觉惊讶的是,这个杜德以一国之主之尊,却为何要亲自出宫来见自己?
而且,以宗预自己那种高明的观察力来看,普蓬·杜德此次绝对是秘密前来见自己的。因为他的出现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刚刚好就在雷阵雨下来,街上的行人完全散去的时候。
加之,普蓬·杜德过来的时候,身上还加上一件黑色斗篷蒙住头部,身边的护卫的人数也只有少数,显然是特别为了隐藏自己的行踪。
而在宗预看来,一国之尊如此秘密出宫的话,其幕后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宗预已经在江陵城做事,他所在的对外事务司乃是直接接受皇帝陛下的领导,所以对刘禅很熟悉。刘禅就几乎从未见过他秘密出宫的事情,因为刘禅从来都是光明正大地出去,而且还是经常性的,身边跟随的人员也并不多,大多都是赵风麾下的白耳禁卫。所以,江陵城内的居民估计现在个个都见过刘禅的真面目了吧。
宗预想到这里,举得这个普蓬·杜德应该是有什么秘密的事情要找自己商议,否则何必这样来见自己呢?
想不到自己虽然只是一个大汉国的特使而已,但是一天之内从被人忽视,入城时候几乎没有人相应的萧索处境,似乎一下子会变得身价百倍,宗预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种久违的刺激之感。
宗预脑海里面的诸多念头都是一闪而过,就立刻上前一步向杜德施礼道:“想不到原来是国主亲自驾到,下官真是有失远迎!”
然后,宗预便请杜德入座,大面向大门口的主位让给了杜德。
两人落座之后,宗预这才说道:“想不到国主的汉话说的这样好,真的是让下官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
杜德笑了笑,说道:“我本人虽然是扶南国人,但是心里一直仰慕的有两个大国,一个是身毒,另外一个就是大汉朝了。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有请人在教讲这两个国家的语言。只是想不到,大汉朝居然会亲自向我扶南国派出使者,我是所学倒也是终究有了用武之地。”
宗预颇为佩服地说道:“国主真是个好学不倦之人啊!只是国主身为一国之尊,若是需要召见下官的话,只需要派人通传一声也就可以,下官一定立刻入宫去拜见。不知国主为何要如此秘密来见下官呢?”
杜德忽然叹了口气,脸上的神色也跟着变得有些许的沮丧,忽然问道:“宗预大人,你这一路上在我扶南国境内至少也走过了十几天的路程,对我扶南国所过之处的见闻如何?”
扶南国的状况,即使跟久经战祸的大汉朝比起来,依然可以说是民生凋敝、经济落后了很多。
但是东方人就是死要面子,所以宗预身为使者当然知道说话的分寸,就留有余地地说道:“扶南国国内的情况应该还算安定吧。”
杜德笑了笑,但是笑容之中更多的是带有一丝苦涩,说道:“宗预大人来自大邦上国之地,大汉朝向来就有天朝之美誉,其繁荣昌盛我一直有所耳闻,宗预大人显然是在安慰我了。说实话,我扶南国目前国内民生凋敝,内政已经处于混乱状态,军队也有了离心的倾向。我扶南国目前已经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了。”
宗预想不到杜德会跟他说的这样直白,说道:“国主不要担忧过甚,国家贵在治理。国主乃是贤明之人,将来一定能够让扶南国的境况发生改变的。其实,您想必也知道,我大汉朝这几十年来一直是战火不断,我家先主乃是皇室没落的族裔,最终经过奋斗而草创了汉中国和新的大汉朝。我大汉如今的新主,更是天纵奇才,完全有重新统一大汉朝天下之才具,我大汉朝如今在他与丞相的治理之下,国运可谓蒸蒸日上。”
杜德颇为羡慕地听着宗预的话,然后说道:“大汉朝的诸葛亮丞相,如今已经是声名在外。你们皇帝陛下的威名,我更是通过沿海贸易的江东商人知之甚详,真乃是一代雄主!可惜啊,大汉朝有明君贤相可相得益彰,我扶南国却有奸相祸乱,弄得我国是民不聊生!”
杜德的话说到最后,脸上现出了愤恨之色。
宗预心里暗叹一声,果然又是涉及权力争端啊!
但是宗预刚刚见过不黑奴,他此次出使扶南国的目的其实很单纯,只是为了说服扶南国出兵而来,所以在形势还并不明朗的情况之下,他没有理由在这时候向杜德表明心迹。毕竟,同情杜德和扶南国人民的遭遇是一回事,但是任务的完成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是,宗预只是轻描淡写地安慰杜德道:“国主莫要太过伤心,相信在你与国相大人的通力合作之下,扶南国的情况便会尽早得到改善的吧。”
宗预的这番话完全是在打哈哈,说了等同于没说。
杜德说道:“我曾经也一度认为确实是这样。不瞒宗预大人,我的这个国主之位,其实要不是由于有了不黑奴的相助,肯定是拿不下来的。所以,我一直对他颇为信任,还把国政都交给了他处理。但是让我预料不到的是,此人随着权力日大,行为也变得是越来越嚣张跋扈,而且不断运用手中的权力搜刮民脂民膏,弄得民怨沸腾,将来只怕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宗预见杜德始终在不黑奴这个自己不愿意过分涉及的话题上面打转,想要推都推不掉,这时候也就只好问道:“敢问国主接下来打算要如何处理此事呢?”
杜德稍微犹豫了一下,说道:“奸相势不可留!”
宗预啊了一声,这样的话题杜德居然会如此直白的告知自己,看来他是要将宝押在自己身上了。但是问题是,宗预自己感觉他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和使者而已,手里的兵力也就是陛下派遣的三百人的护卫队而已,哪里有什么能力能够帮助杜德的呢?
同时,宗预很强烈地感觉得到,他现在已经身处于危险的境地了。他接下来一定会被要求跟杜德合作,否则的话,自己既然已经知晓了他的心意,那么他是不可能留着自己活命回去大汉了。
宗预心里忽然忍不住就咒骂起,这个看似忠厚其实真阴险的老家伙了。
杜德接下来果然说道:“所以,我现在有事情要请求宗预大人帮忙。”
宗预的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看,却还是说道:“国主,我宗预只是一个小小的出访使者而已,手里可谓是无权无势,我如何帮助得了你的忙呢?你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杜德却笑了笑,说道:“宗预大人,请不要责怪我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在我刚才把心里话告知于你的时候,难道你我之间不是已经坐上了同一条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