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力默然。既然邓宁临已经有了这种坚决的态度,那么,作为他来说,想拦都拦不住了。况且,他也不会因此跟邓宁临杠上。太划不来,不符合他的政治利益。
“第三,要充分安抚好外商的情绪,建议你亲自出面,向外商通报有关情况,并代表市里向外商道歉。就算是没有当前这个医药项目,我们对外商也需要有一个基本上的尊重。否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种事一旦传扬出去,谁还敢来我们市里投资上项目?”
邓宁临的声音不疾不徐,和风细雨,实际上却是波澜涌动,暗藏杀机。
劳力听完,嘴上虽然连连称是,心里却更加不满。邓宁临这番话一出来,实际上就直接给事件定了性质和调子,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被动服从。更重要的是,邓宁临这本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要借题发挥,大做文章了。
而根据现在的局面,邓宁临百分百是冲着劳力和李学仁来的。
以劳力的政治敏感,他立即意识到,如果邓宁临这次铁了心要折腾,恐怕李学仁进常委的事儿要泡汤了。李学仁的侄子“犯案”,可大可小,可低调处理,也可上纲上线——很显然,邓宁临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李学仁进常委泡汤倒也没什么,关键是劳力现在迫切需要有自己的心腹进入常委班子,为他摇旗呐喊,充当马前卒。如果李学仁进不了常委,他只能再重新物色人选,而现有市级领导中,符合标准和条件的其实很少很少了。
大多数,都是邓宁临的人。邓宁临调离,升迁成普通的副省级干部还好说,可如今邓宁临明摆着是省里的新权贵,直接作为省委常委和省委主要领导身边的秘书长出现,市里的这些领导谁敢得罪和背叛邓宁临?
劳力暗暗叹了口气,时也运也命也。他好不容易盼着邓宁临升迁而去,空出了市委书记的位置,结果还是悬在半空中,邓宁临纵然走了也还对安北市构成了巨大的影响力,这让他接任之后如何开展工作?倍受掣肘是轻的,举步维艰是重的。
“必须要立案处理!”邓宁临最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
听到这里,劳力忍不住扫了李学仁一眼。
李学仁顿时心惊肉跳起来。
到了他们这种层面,有些话其实是不需要说出口来的,有时候,一个眼色、一句话,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好的,邓书记,我马上按照你的指示精神去贯彻落实。外商那边,我会安抚好,你放心。”劳力又跟邓宁临扯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在放下电话听筒的瞬间,劳力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劳市长,邓书记……”李学仁的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劳力沉默着。
良久,劳力才疲倦地挥了挥手:“学仁同志,这事恐怕是一场大麻烦。邓书记的态度很坚决,作为我来说,也只能顾全大局。这样吧,你先回避,把精力先放在项目落地的事情上。”
劳力本想说你赶紧回去清理清理,看看你屁股后面干净还是不干净,别再让邓宁临抓住新的把柄。但这话让劳力怎么能说出口去呢?只能靠李学仁个人的判断了。
李学仁轻叹了一口气,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对他来说,这事就如同无妄之灾。但事到临头,他也没有办法回避。邓宁临插手进来,倒也不至于将他从副市长的岗位上拉下马,但经此一闹,他进市委常委是不太现实了。
李学仁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劳力的办公室。
他刚离开,身后就传来劳力愤然拍案的声响。劳力现在堪称恼羞成怒了,他比谁都清楚,邓宁临插手要拿李学仁开刀,归根到底是冲着他来的,要借着打压李学仁,彻底打乱劳力掌控安北市整体权力的节奏。
而也趁势在临走之前,安插自己的人。
别看事情出在公安系统内部,但要追查和问责下去,从派出所、公安分局、市局、安北区政府乃至市政府,这两条线,一连串的责任人都将逃不掉。
从这个意义上说,邓宁临确实也是太狠了一些。最起码在这件事上,他没有给劳力留一点余地,可以说直接将劳力逼到了悬崖边上。
后来,骆志远才知道,邓宁临之所以这么做,真正的原因在于劳力不久前在省里有过某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触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