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父亲便是这样淡漠的人吧。
她正想说些什么补救,贾氏已经又开了腔:“前两日你又进宫了?”
拉回思绪,甄容笑了笑,“是,大公主差人来找我的。”她将宫里的事悉数说给贾氏听,“女儿还见了琳太妃,给琳太妃做了会儿推拿。”
既然问起这事,便说明其实贾氏已经都知道了一切,不过是想问问她而已,她也没必要隐瞒什么。
贾氏看着甄容,“容儿,你觉得六皇子如何?”
甄容神色微微波动,马上便明白了贾氏的意思。
像她这个年纪还待字闺中,除了自己没有相中的人,不得不说也是贾氏,或者甄仲秋的意思,这其中的缘由她自然是明白的。
六皇子乃是最有希望继承大位的候选人,与怀王关系亲厚,而怀王与琳太妃形同母子,与琳太妃亲近也是自然的。想巴结琳太妃的人不少,但是琳太妃一直深居简出,甚少与外人会面,更别说与谁亲近,她能去伺候琳太妃,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敛了心思,甄容徐徐道:“女儿与六皇子不甚熟悉,说起来,颜儿兴许会了解得多一些。”
贾氏半眯着眼打量她,似乎想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什么,然而甄容神色温雅柔顺,谦谦坦荡,虽然不曾有言语,却自有一番令人信服的气质。
贾氏若有所思的叹了口气,挥手道:“走吧,将颜儿叫上,一起去看你父亲。”
这边心思各怀,而秀风院里,甄榛已经令春云随便炖点东西送到清泉居去,聊表心意,她本人便不再过去。
虽然与自己的父亲关系冷漠,但甄仲秋的喜好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眼下她去了清泉居,指不定甄仲秋不但不领情,还会觉得心烦,倒不如不去,彼此落得清静。
得了甄榛的吩咐,春云炖了一碗莲子羹,施施然前往清泉居。
之前好几次都曾经来过这里,却从未走进去,只听说是丞相大人喜欢清静,闲杂人等都不许进去,便是夫人贾氏,来了也得通报一声。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来。
当她端着莲子羹,与守门房的人说是代二小姐前来的,便得了通行。
这令她有些意外,但很快又想通了,甄榛眼下深受皇上与皇后的喜爱,甄仲秋对甄榛另眼相看也是正常的。
清泉居里绿竹猗猗,一道清澈的水流从假山间蜿蜒流下,流入一条约莫一数尺多宽的水道里,环绕着翠竹丛,碧影扶疏间,分外清幽。
春云规规矩矩的提着食盒,跟着院子里的小厮穿过竹林,不敢四处张望。
很快,就来到了一间高檐雕琢的屋子前。
这是甄仲秋的书房。
小厮敲了门,得了里头的允许,这才让春云进去。
春云的心猛地跳起来,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颤抖,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书房里,冯管家正在等着甄仲秋批复一些事务。
过了许久,甄仲秋将几本册子交给冯管家,“下面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是。”冯管家恭敬道,将册子都收好。
转眼,看到站在原地忐忑不安的春云,冯管家认出她,“是二小姐让你送来的?”
春云低着头,嗫嚅道:“是。”她知道自己应该再说些话,表示二小姐担忧父亲大人的安康,从而为二小姐树立一个孝顺长辈的形象,哪怕甄榛并未有过交代,但她作为一个奴婢,理应当为自己的主子说好话。可是她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下去,只觉得头顶的压力越来越大,令她手脚无措。这压力,来自前上方之人的目光。
“二小姐孝顺,送得正是时候,大人正好还没吃早饭。”在冯管家的示意下,春云提着食盒走过去,低垂着眉眼,略显不安。
她害怕,一个卑微者对上位者的畏惧,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这些情绪混合在一起,差点令她将莲子羹泼出来。
甄仲秋紧了紧眉头,有些不悦。“这几年,便是你跟着二小姐在南方?”
还以为会受到责怪,却没想甄仲秋问起了甄榛的事情,更没想到的是,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会对她这个小小的婢女有印象。春云愕然,心又狂跳起来,双手下意识的拽着衣袖,嗫嚅道:“是,是奴婢跟着二小姐。”
过了一会儿,甄仲秋才又问道:“二小姐这几年过得如何?”
漫不经心的语调,淡淡的口气,似乎只是随口问起来的,却令春云莫名的松了口气,接着她将甄榛在南方那几年的事情大致的说了一遍。
说话间,春云无意间抬起头,一眼看见座上的人背靠着椅子,许是因为生病的缘故,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俊雅的眉目间含着一丝松散慵懒,没有了以往的厉色,多了几分柔和。
这一眼,便令她想起了早年的一个传闻,传闻宣帝还没有继位的时候,在见到甄仲秋的第一眼,念了一句古语——
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