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理会巴兰的愕然,巴娥走到舒睿的马前抬头望着那毫无表情的男子,“带她走?带她远走高飞,去你们想去的地方,钱我会定期寄给你们,所以什么都不用顾虑,离开这里,陛下和皇兄那里我去同他们解释,所以,快点,快点带姐姐走啊,笨蛋……否则,否则……”我会为你的隐忍而痛苦难耐的。
面对女子坚持的劝说,舒睿有少许动容,可目光落在巴兰身上时却恢复了平静,只轻轻道出一句,“我不会弃殿下于不顾。”
“你……榆木脑袋,愚蠢之极。”见劝说无效,巴娥只是憋闷着转身跑开,留在风雨中的两个人互相对视,良久后巴兰欣慰开口。
“舒睿,能够理解我的心情,谢谢你。”
“……恩。”目送女子走回府内,就在其即将迈进门内时,舒睿还是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这一声怕是今生最后一句亲切呼唤了,接下来,她是妃,他是臣,礼教之下成全不了的心思。“巴兰……”若是如巴娥所说那样,会变成怎样的结果?你我是否幸福,那位大人又是否安心,可是命运不让我们如此,你爱着那位大人,没有后悔,自己又岂能做那让你后悔之事。
并非圣旨绑缚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圣旨……
十日后,满城欢庆,太子大婚之日,宫中宴请群臣,御前六小碟、幸福乳猪件拼盘、干烧大海虾、鸳鸯海黄翅、川椒龙凤配、良缘鱼香什菌牛柳、耗皇北菇鲍鱼贝、金辉*鸡、清蒸海老虎斑、金柱扒时蔬海鲜炒饭、美点双辉、合时果盘。作为婚宴的食谱倒是丰富。
巴兰坐在房间里等候良辰吉时的到来,媒婆丫鬟们忙里忙外,此时,巴兰的贴身丫鬟走进屋来到她的面前低声开口,“郡主,舒大人托奴婢送这个过来给您。”
接过丫鬟手里的纸包,巴兰打开看到的是一块块兰花糖不禁笑了,真是笨拙的人,做的好难看,不过,挺甜的。放进嘴里一块兰花糖,巴兰释怀般轻轻吐了口气,喜帕之下,那笑容道不明意义。
锣鼓喧天,婚典正式开始,巴兰被迎入宫中在楚景远的牵领下走上阶梯拜圣驾,这时,从朝贺的人群中传来吵闹声,与九莲国三王子同行之人拔剑欲冲上前刺杀皇帝与楚景远,龙修见状上前抵挡,截下瞄准巴兰的短剑,又因对方下一招过快躲闪不及被重重承受一掌。
“可恶,就知道和楚景远有关的事情上不会有好事。可是胆敢伤害巴兰之人先过本王这关。”闭着眼睛抹去眼角血迹,龙修睨着那蒙面刺客冷笑道。
婚宴现场一时乱作一团,御林军护驾左右,楚景远也拔剑挡在巴兰面前,“你与父皇母后先退到后宫去。”
男子正欲拔剑上前,身后巴兰却拉住他的衣襟,“景远,你跟我们一起,他们的目标也是你,不要冲动。”
回视女子担忧面容,楚景远有些犹豫,行刺一事他经历过太多,早已形成自己独挡的模式,可是今日不同,今日他身边有她,今后也要为周围而顾虑更多。
“知道了,本王随你们一起。来人,护驾。”对身边御前侍卫等人命令着,楚景远看着父皇母后先行离开的身影,自己也领着巴兰后退,舒睿站在他们身前防备。
“禁卫军将刺客拿下。”
“楚景远,你信不过本王实力吗?照顾好你身边的人。”龙修不屑的冷哼一声反而提醒着对方。
话音刚落,暗处冷箭连连射出,箭箭直指被围护的太子,舒睿长剑挥舞,暗箭悉数被拦截下来,可这时另一个方向又射出冷箭,防备不及时,倒在舒睿身边的竟是那红衣新娘。
“巴兰。”
惊呼声交织在几人当中,正同刺客交手的龙修心下一惊失了神被对方有机可乘,好在他又反应过来挥剑躲避,兵器碰撞,眼角便硬生生的划伤。一阵剧痛传来,龙修怒气更盛翻身连踢几脚直将刺客压制于地给了最后一击。
再回头看过去,那红衣女子倒在舒睿怀里握着楚景远的手早已闭上双眼。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谁,究竟是谁,你们这帮苍雪的饭桶,还不给本王去追。”几声怒吼响彻三宗殿外,龙修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未及与她说些什么,明明今日是来贺喜的,为何演变成如此结果?
“楚景远,是你,是你害死了巴兰,是你这混蛋,可恶,可恶,可恶,啊……”
仍留在现场的人目睹着一切,巴娥从护卫的保护圈里走出来愣愣的跪地,龙修的声音刺激着每个人的心,包括离那女子最近的两个人。
她最后终究是陪在了需要她的人身边,而最后,也为了心爱之人付出一切。
得不到的,护不了的,繁华拜尽,那年夜未央,美人成古冢……
那纤指手中的兰花糖,散落满地殇……
晴乾宫内,楚景远屏退随侍独自坐在枫树下,稍有轻风,枫叶摇曳不定,互相摩擦,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梅竹雪端着鱼子豆腐、盐焗鸡和蒜头烧鸭走进院里停住脚步,还有七天就是巴兰的忌日,楚景远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少,她从巴娥那里听来的事情,只是深深藏在了心里并未拿出来与他讨论些什么,也无权品头论足。
不知站在那里有多久,楚景远回过头看见她时,梅竹雪只是稍微整理了表情便走上前将端着的菜摆在石桌上。男子静静凝着她的动作,直到最后她拿着空托盘站在他的身边等候才缓缓开口,“郡主的情况如何?”
“早上来时去探了病,已经清醒了,放心,我那果酒的度数不高,对她身体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是每次那样变回来,怕她体质会越来越弱。”
“已经按着太医的方子在调理身体了,不过每次她自己想喝酒时,也没法拦着。”
梅竹雪听着楚景远略显无奈的语气,憋闷了一阵直接拿起托盘敲了他的头,惹得男子甚是不解。
“……朕有说了什么挑逗你的话?”
掩着头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女子,梅竹雪反倒有了些许愧疚,不知刚刚那一下是不是下手重了。“不是啦,你啊,以为这样郁郁寡欢的就是对巴娥和对舒睿表示歉意了?忏悔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朕也知道,朕的过错是无法弥补的。”
“停,赶快恢复到你平时的样子,否则我不知道要如何与你相处。”
“梅竹雪。”楚景远示意女子坐在自己身边,复又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朕?”
“呃……”
被看出来了,难道自己刚刚的演技不够逼真吗?想要问他为何今年决定去扫墓,想要问他对巴兰的真实想法究竟是怎样,不过问出来也不会改变什么吧。
梅竹雪回避着对方审度的目光,左右看着,走到那棵枫树前夸张的露出惊讶之情,“啊……对了,你院子里这个是糖枫吧?树龄多少年的?一般15—20年的糖槭就可以开始钻孔采割糖液了。”
“不想说?”见女子故意转移了话题,楚景远试探性的问着。
“啊……你知道吗,糖枫树干中含有大量淀粉,冬天成为蔗糖。天暖蔗糖变成香甜的树液,钻孔后,从树干流出的液汁可制砂糖,熬制成的糖叫枫糖或槭糖。可是特殊风味呢,还常用为制造蜜饯、糖果或烟草调味。”
无奈看着女子环抱着树对他津津乐道的解释着,楚景远哑然失笑的摇摇头,“看来,朕同你的关系还没有到无话不谈的程度。”故作失落的端起酒杯好似在喝苦情酒,楚景远余光瞥着那面露犹豫的女子,看着她开了口又垂下头,又抬起望向他,心里暗自笑着。
气氛沉默下来,梅竹雪悻悻的回到楚景远的身边,夹给他一块豆腐,看着他依旧毫无反应的吃着,先是一叹,然后才开口,“其实想说的话已经不重要了,或许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一旦喜欢一个人,就会遇到痛苦的事,想哭的事,但是也有快乐的事,巴兰她……她对你的意义是怎样的现在我明白了,也不会暗自钻牛角尖了。”
“梅竹雪……”
“楚景远你,从我认识你以来就一直看着你的笑容,我最喜欢看到那样轻松的你,即使沉重的事都装在心里不说,可是我知道,那样的笑容是真实的,不是为了周围人而强颜欢笑的,虽然有时捉弄我很让我很生气,不过,想着我是在为这样一个你而做料理,心里就会觉得满足,我想,巴兰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能够为这样的你而付出些什么,心里便是满足的。”
“是这样么……朕总觉得愧对于她,那个临死前还嘱托舒睿守护朕,照顾巴娥的女子,是朕害死了她。”
“不要把所有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刺客来行刺的目标那是没办法改变的,你不可能说让他去行刺一个宫女太监,巴兰会为舒睿挡箭也是不受控制的,难道每一个因你而死的人你都要一一去忏悔吗?那样,战场上死伤的千千万万为你保卫江山的将士你悔过得来吗?我啊,可没有为了那些因我而死的鸡鸭鱼兽们挨个祈祷过。”
“……噗,你这例子很不恰当。”
“哪有,不都是因自己而死。”
见楚景远终于吐露笑声,梅竹雪暗自松了口气,刚刚的例子似乎的确有些牵强了,嘛,就这样吧,能让眼前这个人重新笑出来,就这样吧。
他把自己放置在忏悔当中,自责着自己害死了那女子,更束缚了舒睿的心,他把一切过错都归咎为自己的过失,而想要拯救他人,却忘记自己也是该被拯救的那一个。楚景远,你使别人流泪,却找不到自己的心,这就是我眼中的你,洋葱型的你,因为你总是想自己是否该是一个配角,不论出于怎样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