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心里还是那个谈幽重要,我有什么资格生气。”幽冥桀面无表情道。
这话一听就是生气了……
陌凌无奈的叹了口气,“在我心里,你们都很重要,不分彼此。”
“听你这么说,你这么轻易就原谅他了?”
“哥,谈幽是做错了,但他也是受了蒙蔽,他爹娘的死给他的打击很大,这种时候纠结过往非我所愿,我也不想总活在过去。”
“那你和他……”
“走一步看一步吧。”陌凌道,“这些事等救出小皇叔以后再说。”
她虽然不怨恨谈幽,但也不能当一切都没发生过,现下最好的相处方式是相敬如宾,以后的事等以后再说。
“你要我救千渚墨?”幽冥桀敏感的捕捉到陌凌另一层意思。
陌凌一愣。
怎么就忘了,哥哥和小皇叔的过节比金沐夏还大!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小皇叔怎么得罪这么多人的?
这声叹气听在幽冥桀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凌儿你……很想救千渚墨那混蛋?”
“当然想救,虽然南公主不至于伤害小皇叔,但让他就这么一直被囚禁,终究是不行的……”陌凌幽幽道。
“……”幽冥桀即不甘愿救千渚墨,又不愿见陌凌担心,矛盾全写在脸上。
陌凌不忍他继续为难,道,“哥,你能说说为什么那么讨厌小皇叔吗?”
幽冥桀沉吟片刻,道,“既然你这么想知道,我就说一些从前的事吧……”
“这件往事,都要从这枚胎记说起……”幽冥桀轻抚上额角的嫣红胎记,苦笑了一下,徐徐讲述起来。
陌凌原来只在梦里忆起过一些这具身体小时候发生的事,关于幽冥桀的回忆只有两个人开心玩耍,如今听来,才知道有些小皇叔告诉她的记忆,是捏造出来的。
幽冥桀是千渚辰另一个宠妃所生,比陌凌早出生一年,出生前便被立为太子。
然后,十月怀胎,十月期待,婴儿呱呱缀地那日,众人盼来的却不是幸福和喜悦,而是灾难。
说来也巧,幽冥桀出生那日,本是个风和日丽艳阳高照的晴天,但当他的母妃丽妃临盆前,突然乌云满天,电闪雷鸣。
当时,钦天监和巫祭司都说这是不祥之兆。
千渚辰并不想相信这些,依旧守在殿外,等孩子出生。
当殿内传出喜讯,千渚辰欢天喜地跑了进去,从奶娘手中接过他的第一个孩子。
孩子不像其他孩子一样哭,静静无声,两只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额上一块胎记形似凤尾,诡异妖红。
千渚辰一愣,总觉得怀中的婴儿一点都不像个婴儿,而就在此里,一直雷雨不断的天空突然一个利闪,而后便是一个雷劈中丽妃寝殿,院子里当下着起火来。
房外的钦天监和巫祭司都被惊到了,小太监手慌脚乱的拿桶灭火,整个宫中乱成一团。
幽冥桀却仍旧悠哉悠哉的躺在千渚辰怀里,还朝他笑了一下。
不知是否被心理因素影响,千渚辰总觉得这孩子笑起来的时候,额角的胎记更加艳红了,像鲜血一般,配合微弯的小嘴和细长的眼睛,竟有种说出不的诡异之感。
这时,陪产婆接生的小宫女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娘娘殁了。”
产婆也跟着过来,“娘娘产子耗尽精力,皇上请节哀……”
千渚辰浑身一震,差点将手中的婴孩儿掉了出去。
丽妃是千渚墨最爱的嫔妃,自进宫后就是专宠,初听闻这个噩耗他简直不敢相信。
“丽儿她……”他嘴唇轻颤,抱着孩子一步步挪到床前,看着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挚爱,落下了男儿泪。
院中的火越烧越旺,一时半刻竟无法扑灭,侍卫只能进来通知皇上先行移驾。
千渚辰抱着孩子,冒雨出殿。
一直等在门口的钦天监和巫祭司只看了孩子一眼,便双双愣住。
“今日发生一切,皆是不吉之兆,皇子脸上的胎记乃远古象征灾祸之图腾,若让这孩子平安长大,将来必为祸天下啊!”回过神来的巫祭司沉痛道。
钦天监也跪地请命,“此子乃是煞星转世,皇上为天下着想,还请速速处死为妙!”
“住口!”千渚辰厉声喝止了二人,“这是朕与丽妃的爱子,千渚国将来的太子,谁再敢妄言议论,杀无赦!”
话落,便抱着孩子头也不回的离去。
之后,巫祭司二人又曾多次进言,统统被千渚辰挡了回去。
虽是如此,但千渚辰并非全然不信,又加上丽妃是因为产子而死,所以他虽然没有把幽冥桀怎么样,却也不加以理会。
幽冥桀从出生便独居一宫,由千渚墨和两个奶娘带着,千渚辰无事从不会宣见。
幽冥桀到两岁时,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爹是千渚辰,只有千渚墨经常去他宫中看他。
千渚墨亦是对他很好,虽然严厉,但也有温情的一面,不仅亲自教他习武强身,还常带他出宫游玩。
但美好的时光也止步于此,自幽冥桀三岁起,怪事频繁发生。
他身边的人开始离奇死亡,有的落水,有的中毒,更有的被刀剑刺中,却找不到凶手。
一时间,传闻愈演愈烈,什么煞星祸星灾星之说又开始在宫中蔓延,巫祭司甚至在朝堂上以死明志,求皇上赐死太子。
那段日子,是幽冥桀最痛苦的日子,明明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错,却要饱受白眼和指责。
所有宫人都恨不得躲着他走,唯恐避之不及。
千渚辰从来不曾给过他父爱,连千渚墨也因为传言待他不如从前亲近。
“只有凌儿,每日来找我,陪我玩,给我带美味的食物,说我的胎记漂亮……”幽冥桀说到这里,目光好似透过陌凌,看到两人小时候那段两小无猜的日子。
陌凌脑中的记忆也渐渐清晰,“是啊,第一次见到哥哥的时候,我简直惊为天人,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漂亮的人。”
虽然那还是在她穿越之前的事,但她第一次见到幽冥桀时,也是同样的感受。
“只有凌儿从未嫌弃过我……”幽冥桀低叹道。
他的美有目共睹,却从未被夸讲过,因为所有人都说那不是吉兆,是妖邪。
一个男人,偏偏长了一双勾魂夺魄的凤眼,宫里的人表面不说什么,背地里都骂他是不男不女的妖怪,他有好几次都不小心听到了。
那时还小,不坚强,渴望被认可,因此回宫后偷偷哭了很久。
“后来,我五岁那年的一天夏夜里,半夜时起床小解,发现满地都是下人们的尸体,满宫的血腥味儿刺鼻,我寻着血迹战战兢兢走到院外,发现侍卫们正在院中和一个黑衣人打斗。”
“那个黑衣人武功很高,几十个侍卫竟不能奈何他,等不到外宫的人发现,已经将侍卫们全都杀死了。”
“我当时吓得一动不敢动,就那么愣愣望着那个黑衣人,直到他收起剑,转过身,面对着我扯下面纱……”幽冥桀痛苦的闭上眼睛。
陌凌心中已有预感,“是小皇叔?”
“是……”幽冥桀沉痛的点点头,心有余悸道,“千渚墨朝我笑了笑,十分诡异骇人,我当场吓晕过去。”
“等第二天醒来,我已经不在皇宫,而在一间寺庙,是千渚墨将带到那里的,后来,我才知道自己早已不在千渚国境内,那里是金国。”
幽冥桀继续道,“寺庙的方丈是和尚,出家人慈悲心,对我还算不错,但他不允许我下山,更不会提及千渚墨的事,无论我如何问都守口如瓶。”
“我在那里住了一年,与寺中的和尚熟悉了,他们都对我很好,我甚至拜了方丈为师,渐渐的不再想皇宫的事,也不再想着回宫或者找千渚墨报仇。”
“直到一天夜里,三个带着大内腰牌的人出现,杀光了寺中所有人,方丈护着我拼死逃出,将我藏在一棵树上,自己做饵引出那几个人。”
“我当时亲口听到那三人说是奉了王爷吩咐,不留活口,之后师父与那三人同归于尽,自己也重伤不起,我含泪葬了他的尸体,在墓前发下重誓会帮他报仇!”
“千渚国的王爷,除了千渚墨再没别人,更何况,知道我在那里的人,只有千渚墨!”
讲述完,幽冥桀看着陌凌,“你说,我应该原谅他吗?”
陌凌想了想,才道,“哥,我觉得这里面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
“对啊,你想,小皇叔如果想杀你,早就可以杀了你,他为什么要等你出宫好几年后才杀你?如果他想杀你,为什么还要费心安排你出宫,你不觉得这些事很蹊跷吗?”
“……”幽冥桀从未想过这些。
这些年,他从未对人说过这些事,一心沉浸在仇恨中,练武复仇,那夜的惨案他至今不敢回想,更别说细细去分析。
如今听陌凌说这些,不得不承认也有几分道理。
“还有……”陌凌见他有所动摇,继续道,“杀你的人说是王爷之命,可你并没有见到小皇叔去,以小皇叔的武功,若想斩草除根,他亲自前去不是更好?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人。”
“但是杀我宫人那日我见到他的脸,确实是他。”幽冥桀道。
“这件事等找到小皇叔之后再向他确认,如果真是他做的,他不会不认。”陌凌沉吟之后道。
幽冥桀没再说什么。
当晚,陌凌和谈幽宿在幽冥宫,隔日也没离开。
谈幽来之前将宫中的事都处理好了,多住两日也无事,便一直陪陌凌住下去,一边搜寻千渚墨的消息。
幽冥桀有陌凌和金沐夏轮番劝着,对谈幽的态度渐渐不像一开始那么敌视,但仍不怎么说话。
之间,谈幽回过两次宫处理积压的事务,马上又回来陪陌凌。
终于在半个月之后,金沐夏手下找到了千渚墨。
由于金沐夏就在附近,得到通知就马上赶了过去,南宛然双拳难敌四手,被众人联合制服。
陌凌得到消息时,千渚墨已经被带回幽冥宫,南宛然也因为伤重昏迷。
看到一直意气风发的小皇叔变成了瘫痪在床的废人,陌凌一腔怒气无处发泄,简直要被鳖到发疯。
“小皇叔,这是……”不用问也知道是谁害的,陌凌问到一半就住了口。
“你小皇叔我实在太优秀了,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欢得不得了,这就是英俊的代价啊……”千渚墨神色如常,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
被他这么一弄陌凌的心情比先前好了,平复呼吸道,“不管怎么说,人没事就好。”
命还在就好,身上的伤可以找神医治疗。
和千渚墨寒暄了一阵,楚若言和金沐夏便到了。
金沐夏和陌凌对视一眼,神色复杂,陌凌察觉到她似乎有话想说,便趁着楚若言在千渚墨面前忏悔护驾不利时,与金沐夏一同出了房间。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了?”好不容易把小皇叔找回来,这个节骨眼上陌凌真的不希望再出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南公主醒了,不过不肯吃东西。”
“她绝食?”
“算是吧,悻悻的很没精神。”金沐夏道。
陌凌若有所思点点头。
完全可以理解,以南宛然对小皇叔的执念,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无论从哪方面讲,她都……
“我去劝劝她吧。”陌凌叹了口气,往南宛然房间的方向去。
和南宛然聊了一整个下午,她仍是那副温温和和的样子,但话比从前少了很多。
陌凌极力开解,着重提了金沐夏打听到的消息,离京都不远有位隐世神医医术很好,小皇叔的手筋脚筋有续上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