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土夹杂着清新的气味,草叶慢慢地探头,在树根,在脚下,安静地蔓延着不为人知的浅绿。
康熙由四品以上文武大员及八旗王公等陪着,从紫禁城出发,御用仪仗在前开道,銮仪卫法驾、卤簿等随行,一路上耆老(年过六十的士绅)、皇庄农夫、禁卫等像溪流入海一样汇合进队伍,到最后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统计起来能有上千余的人马。
胤禌也得以第一次离开皇宫,终于真正领略下自己穿越而来的这个时代。嗯,房屋低矮了一大截,放眼过去可以看到老远的景色。虽然没有后世的水泥,柏油路面,不过踩在被时光打磨平整的大块青条石街道上也别有一番意境。就是这地面上也太过干净些了吧?也不知道他们扫了多少遍才能成这幅光景儿?胤禌看着除了些许尘土,旁的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不无恶趣味地猜想道。
而在队伍另一边的冯锡范可就没有胤禌这么悠闲了。身为忠诚伯,他也有份参加耤田礼,可是望着身边众人像躲瘟神一样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嫌恶眼光,他的心里就愈发不忿。你们这帮没眼力的给老夫等着,日后老夫成了十一爷的师傅,自然有你们仰视我的时候。冯锡范狠狠地在心里编排了一阵子后,又有股焦急的情绪在他心中暗暗悸动。
自从林国斌那小辈上次冒过一次头后,就再没有什么音讯了。说是一旬的时间就有回复,可是现在早已经过了期限。这十一阿哥不会忘了这回事吧?这次耤田礼十一阿哥身为皇子也会到场。要不自己去探探口风?冯锡范整个人处在不间断地患得患失当中。
庞大臃肿的队伍终于是在钦天监拟定的黄道吉时上午十点左右,到了此行目的地——正阳门西南,与东面天坛遥相呼应的先农坛了。
到了地头,胤禌感觉这地方与其说是农田,不如说是主题公园来得更贴切。哪家农田旁边竖着一溜排建筑的?华丽宫殿的屋面上,贴着或黑或绿的琉璃瓦,在最好光照角度下发出璀璨却不刺眼的绚丽光芒,格扇门窗上是三交六碗的细碎菱花,墙上更有金龙和玺,带卷涡纹的花瓣等等浮华彩绘装饰,极尽了皇家园林低调奢华的风范。
康熙进殿换过一身深色祭服后,登上高高神坛台,抑扬顿挫地诵道:“古之王者贵为天子,富有四海,而必私置藉田,盖其义有三焉。一曰以奉宗庙亲致其孝也,二曰以训于百姓在勤,勤则不匮也,三曰闻之子孙躬知稼穑之艰难无逸也。夫农,天下之本也。其开藉田,朕亲率耕……”
胤禌站在台下,发现康熙站在那讲得起劲。不由暗自腹诽道,这果然从古到今大领导们在仪式上都是能白话儿的,自家便宜老爹多少还是有点水平的,最起码没拿着个稿子在那儿念。听着耳边犹如催眠曲的大段冗长文言文祭词,和煦阳光洒在身上带起阵阵暖意,胤禌有点昏昏欲睡,眼睛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昼漏上水初纳,执事告祠先农,以享。耕时,有司请行事,就耕位,力田种各耰讫,有司告事毕。”随之康熙最后一个字音的落下,祭先农仪式终于暂告段落。这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既然是政治秀,当然不可能饿着肚子。于是康熙被王公大臣们簇拥着进了太岁殿中,准备开宴。这是为数不多能够同皇帝一起用膳的机会,不论菜品如何,这都是足以夸耀的天大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