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乌漆墨黑的夜里,小伙子领着清风和一千精兵,直捣贼窝老巢。
据后来清风说,盗匪头子当时正和一个小妾颠鸾倒凤好不快活,直接被他给从被子里薅出来了。
殷九尧负手站在山下等着,不到一个时辰,清风已经押着人下山了。
她满意地吹了声口哨,瞧她说什么来着,她就说等她回府能赶上吃早膳吧?
“行了,清风,你和七百人留下处理善后。那些被抓来的良家妇女给些钱财都送回去。这些盗匪,你们要亲自押进邻近的县城牢狱。其余人跟我回京。”
“属下遵命。主子您路上多加小心。”
回去的路上,殷九尧的度放慢了不少。
快要天亮了,黎明前最后的黑暗,透着刺骨寒意,漆黑的天,官道上也是难得地安静少人。殷九尧突然有些想念容长安。
她竟然敢将他打晕,他醒过来看见她不在,脸色一定会比炭还黑。
唉,回去再想办法哄他吧。其实她也理解他的担心,可是从邺城到京城的十多天,他连马车都不让她下,只允许她躺着或者坐着。她要是拿个什么重一点的东西,立刻训她半盏茶。她实在是觉得不至于。感觉今天要是再不出来走走,她就要憋疯了。
她正兀自出神,身后的将士中传来小声的议论声。她狐疑地偏头问副将,“怎么了?”
“王爷,有几头狐狸在跟着咱们。”
“狐狸?”一说到狐狸,殷九尧就莫名地想到雪见。可是它现在应该在邺城吧。
“等我去看看。”说着,殷九尧调转马头,过去查探。
果然那几头狐狸中没有雪见,是几只极其普通的灰狐狸,个头虽然不如雪见大,但也不小。殷九尧过来的时候,他们正亦步亦趋地跟在大部队末尾。
但是很快,从四面八方的山里,树林中,蹿出了百多只的狐狸,瞬间堵住了三百精兵的道路。
狐狸特有的骚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将人们紧紧地包裹住。
“王爷,这……”副将活了四十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狐狸。
狐狸的数量还在增加,他们不进攻,只是一层层加固包围圈,让殷九尧他们寸步难行。
殷九尧微微眯起了眸子,“它们很快就会进攻。”
话音刚落,一道沉缓的萧声响了起来。是极其特别的曲调。诸葛南玥善音律,萧吹得也好。早年殷九尧小的时候,常年在萧声中舞剑。可即使如此,她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调子。
沉沉缓缓,哀哀戚戚,却又仿佛带着诡异的魔力。
果然,狐狸们开始动了。他们的情绪似乎因这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萧声而狂躁不已。
“啊——”突然,一道惨叫声响彻寂静的夜,五只狐狸同时攻击一位将士,将士猝不及防,被咬断了脖颈。
不等众人防范,惨叫声此起彼伏。敌众我寡,奈何敌人又是毫不了解的畜生。
若对手是人,这些在刀山火海闯过来的人,只肖凭借经验就能判断对方的杀招,可现在他们的对手是狐狸!
所有的狐狸,那表情都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微笑,千篇一律都是微笑。
“王爷,这可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让狐狸吃了啊。”副将扶着鲜血淋漓的右臂,艰难地问。
殷九尧见状,立刻高喝一声,“众将听令!无须留情,杀!”
三百精兵这才像是醒过神来,纷纷提刀上前,喊杀声震天,满地的狐狸残尸。
萧声始终不曾停歇,狐狸们像是不怕死一样往前冲蹿。
三百精兵,瞬间便只剩下不到一百。而狐狸的数量却只增不减,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狐狸,这一批死了,还有下一批源源不断地补充上。
这山中所有的狐狸似乎都出动了。
殷九尧脸色严肃,她的手抚着小腹,她感觉到了不稳的气息。
就在这时,忽然一抹浓重的雪色从远处以极快的度跑过来。所过之处,飘过一股奇异的幽香。
它以极快的度冲进包围圈,高高地跃起。将士们见状立刻举刀要砍。它却极其灵活地一一避开。
最后,它毫无损地站在了殷九尧的面前。
“雪见?”殷九尧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连忙下马,将毛茸茸的银狐抱住,“你怎么来了?”
雪见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似的,在她的脸上傲娇地蹭了蹭,随即,她掉转过头,睥睨着群狐,扬起雪白的脖颈,出了“呼噜呼噜”的叫声。
不像狼的嚎叫,却带着独特的频率。
狐狸们的动作,忽然有一丝停滞。
雪见继续叫,狐狸们都顿住了,紧接着,他们开始浑身抖。
随着雪见最后一声极其尖锐的怒吼,群狐都是一个哆嗦,撒腿就跑。还有的胆儿小的,还特意给殷九尧留了个纪念。
狐狸们都跑了,萧声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了。
雪见扭过头,脚步优雅地走向殷九尧。
它走得越近,靠近的马匹就越是躁动不安。它不屑地睨了一眼躁动的马,转而走到殷九尧脚边。趴了下来。
所有的将士都惊呆了,他们看看殷九尧,再看看雪见,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殷九尧颇有几分得意地笑着道,“本王给大家介绍介绍。这是一只银狐,本王养的,名叫雪见。”
说完她抬腿踢了踢脚边的庞然大物,“起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雪见慵懒地趴在地上,它跋山涉水才找到某人,刚才又耗费心神替某人解了围,现在要累死了好吗?
是以它只是抬起一只爪,勉强地挥了挥。
众将士没想到它竟然能听得懂殷九尧的话,刚才的狐狸大军已经让他们惊讶不已。如今又碰到了如此通人性的银狐,而且看情形,刚才那些狐狸是极其怕它的。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吧。”殷九尧又想起那萧声,淡声道。
三百精兵,此时只剩下五十左右。众人齐齐上马,回头看看满地的狐尸,即使是最勇武的将士也不由得眼中露出一抹惊色。
“不知道摄政王想往哪儿走啊?”一道轻飘飘的声音突然从林子里传出来。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殷九尧微微眯眸,就连雪见,都是倏地站了起来。它也感觉到了危机。
“本座还是小看了摄政王啊,想不到你竟然能让狐王认为主人。本座可是找了它许久都不见啊。”仍旧是轻飘的声音,是一道极其好听的男声,不女气,却也不低沉,比容长安的男中音还要轻缓许多。
“阁下何人?若是想要我这头狐狸,本王给你便是。反正它也不怎么听话,还好吃懒做。”
雪见幽怨地偏头看了殷九尧一眼,伦家刚刚才帮你击退了敌人好不啦?
“哈哈哈哈……君子不夺人所好啊。”
话落,只见一道红衣身影穿林拂叶而来,踏雪无痕的轻功让众侍卫望尘莫及。而他那行云流水的举止。同样让殷九尧忍不住心里赞上一声好。
来人翩然而落,背对着众人。入目的竟然是那一头白。
及腰的白,那么美,却那么殇。
那一身血红色的长袍,衬得他身形格外地修长。宽阔的肩背仿佛能担起千斤重量,比之在场任何一个铁血将士都不差分毫。
可他的声音,却仍旧轻得仿佛一碰就碎。
“殷九尧,本座等你好久了。你果然没让本座失望啊。”
“请问阁下哪位?”殷九尧单手捂着小腹。警惕地看向红衣男子。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男人。
“本座是谁,不妨你亲眼来看上一看?”
话落,红衣男人缓缓地转身,露出了他的脸。
在看清他容貌的那一刻,即使是殷九尧,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你是……”话语卡在了喉咙里。
“我是谁?”男人循循善诱,露出慈悲的笑容。
那是怎样一张脸?那张脸殷九尧真得是太熟悉了。
英挺的俊眉,斜飞入鬓的凤眸,高挺的鼻梁,漂亮的薄唇,尤其是那完美的下颌,她抚摸过无数次,甚至还能想起来那棱角的弧度和触感。
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却不让人显得阴柔。那张永远清冷而面目表情的俊颜,隐藏了他良善而慈悲的心肠。
那个人,是殷九尧这辈子最熟悉的男人。那个人,是殷九尧腹中孩子的爹爹。那个人,除了容长安,还有谁?
这个男人的容貌,竟然与容长安,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