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九尧又让云野陪她练了一刻钟,直到感觉到身上的郁郁之气有所舒缓,她才将云野交给清风。
见云野怒瞪着自己,殷九尧挑眉,“怎么,不服?”
“呸!”云野朝着殷九尧俊美的脸就吐了一口痰,幸亏她反应迅速躲避及时,只是她的摄政王衮服还是沾上了秽物。
殷九尧耸耸肩,并不打算与云野计较。毕竟狗咬你一口,你总不好也咬它一口。
只是一旁的容长安,却被云野侮辱似的举动给激怒了。
他从果盘里抓起一个苹果,照着云野的面门就砸了过去。
云野正被侍卫押着动弹不得,一个巴掌大的红苹果结结实实地砸在脸上,顿时他就觉得五官都被砸凹了进去。
冷不丁地被砸,云野勃然大怒,他怒瞪着容长安,“大胆!你竟然敢砸我?”
就在殷九尧想维护容长安的时候,就听容长安生气地道,“打阿九,砸死你。”
“……”那一刻,殷九尧的心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她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笑容,她拉过容长安,小声安抚他道,“长安不用担心,阿九没事。”
“可是你的手臂都流血了。”容长安担忧地看向她的手,果然有鲜血正顺着她的手腕滴在地上。她刚才竟然没发觉。
“要不然安安给阿九呼呼吧?呼呼就不疼了。”长安眉头微蹙,认真地道。只是认真中透着一抹以往没有过的稚气。
殷九尧忍不住笑开,见众人都在看着她和容长安,她连忙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柔声道,“现在不行,阿九还有事情要忙。等一会回府,回去以后长安给阿九呼呼,好不好?”
“嗯!”容长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的眼神那样的清澈和天真,有那么一瞬间,殷九尧的脑子甚至闪过一个念头,要不然就一辈子这样吧。
只是理智很快告诉他,那似乎是不大可能的。
就在她出神的空档,一旁的云野心里蓄满了火气。被打得鼻青脸肿,又被个公公砸了一下。作为皇帝亲弟,他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而往大了想,他今天以下犯上,对殷九尧不敬。只怕性命不保。越想越颓丧,越想越窝囊。
索性他就破罐子破摔了,于是他嚷道,“殷九尧!就算你今天打败了我,我也不会佩服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人,当年皇兄收你为义弟,你却将他幽囚四年,甚至可能已经将他害死。就你这种人还想做英雄?你根本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听着云野骂完,殷九尧赶紧拦住容长安,生怕他扑上去咬人。
只是除了容长安之外,殿上的白明轩也被云野的话惹怒了。
他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反驳道,“王爷,您到现在还没看清局势吗?摄政王执政四年,勤政爱民,政绩斐然,军中威望更是无人能敌,如今又打退北齐,百姓人人称道,有这样的人执政,难道不是大云之幸,百官之福?”
“你懂什么!四年了!皇兄已经养病四载,我等四年间一面未曾得见!若是放进史书里,这简直是荒谬至极!亏得你们还以他姓殷的为尊!”云野愤怒地叱骂。
“虚伪!”白明轩傲慢地瞥了眼这个老匹夫,冷声道,“那把万人之上的椅子自古便是有德者居之。你不过是不甘心将云家的江山拱手让给王爷罢了。”
“哼!若是她已经将我皇兄挟持了或者杀了,为人臣子她那就是以下犯上!图谋作乱!有何资格一统江山?况且今日殷九尧不动姓云的,等他他荣登大宝,你能保证所有云家人都无性命之忧吗?”
虽然云野的话大多都是意气之言,但这最后一句却戳到了无数人的心尖上。
在场大半最初都不是殷九尧的人,现在虽然明面上都是恭敬有加,但是谁真心谁假意殷九尧焉能不知?若是他当了皇帝,难保这些人不会有性命之忧。
“瑞安王的诛心之论,真是用得极好!然你并非本王,所以句句都错!”殷九尧负手缓步而来,百官纷纷开道。
“他日你云家能将江山治理得不需要我殷某人鞍前马后,沙场血拼,本王就是离开又能如何?但若你云家人没这个本事,今日没我殷某人,明日也会有杨某人李某人,你又如何得防?难道通通杀尽吗!更何况……”
殷九尧嗤笑一声,眼神有意无意地落在云慈身上,“你就那么确定,如果你云家人当了皇帝,你们就能安然无恙吗?”
“休要妖言惑众!”云野还想要反驳,只是底气已经不足。而场中人明显已经没人站在他这一边。
云野脸色铁青,他明白大势已去,成王败寇,这一次,他输了。这些年他赢过无数大仗小仗。打过无数胜仗,只是这最后一仗,却输得彻彻底底。
云野本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匹夫,年轻时候打仗也算是立下过汗马功劳,再加上他没有谋朝篡位的头脑和本事,当今皇帝也就一直留着他。
“噗——”心血翻涌,云野只觉喉咙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已喷出老远。
“王爷!”有瑞安王的侍从关切地上前扶他。
“滚开!”云野一把挥开他。
殷九尧看着这一幕,桃花眸清辉熠熠,“还有哪位与瑞安王一样对本王有异议的?站出来,今日不妨一起聊聊。”
“呵!既然王爷这么说,那本宫便与王爷聊上一聊!”一道娇俏的声音响起,是赵钰。
殷九尧看着走出来的赵钰,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一下。
“正好本宫想问问,若是这大云摄政王,殷九尧其实是个女儿身,那要怎么办?”赵钰娇俏的小脸似笑非笑,眼角眉梢间带着一丝阴厉,与那日在崖底和隐居要表白时候的模样截然不同。
话音一落,顿时群臣哗然!而殷九尧的嘴角一沉,赵钰,果然是打算将她置于死地的!
“什么?女人?”
“怎么会是女人!这不可能的!”
赵钰这一石激起千层浪,百官瞬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殷九尧见状,立刻不着痕迹地将容长安掩在身后,然后给冷月使眼色,示意她将容长安先带走。
“三公主这是何意?”有大臣已经开始询问。
“三公主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对啊,三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顿时百官齐齐看向赵钰和殷九尧。太子在一旁淡漠地看着,仿佛都与他无关。
“各位大人没有听错!本宫说得是,摄政王殷九尧,其实他就是个女人!”赵钰大声喝道,食指和中指并拢,指向站在大殿中央的殷九尧。
“女人”两个字,在大殿中久久回荡,也在众人的心里回荡,见殷九尧自始至终沉稳淡漠,所有人都安静了。
如果殷九尧真的是女人,那么这件事引起的后果,是不可估量的。无论是对于大云国内还是国外,是朝堂还是人心。殷九尧向所有人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若是她真得是个女人,那么从此之后,她在文武百官和大云百姓心中的形象,都会一落千丈。
“王爷,三公主所言可是真的?”这一次开口的,是右相封可言。
封可言刚过知天命之年。虽然年龄比右相闫珅小了十几岁,但沉稳老辣的程度当今朝堂无人能及。对于殷九尧和太子,或者其他任何势力,他都是保持中立的。他唯一衷心效忠的人,只有当今圣上一人。不过殷九尧当政这四年,封可言也并未反抗,他做该做的事,一心为民。不分党派。
朝中不少大臣都对他极为信服。
此时封可言开口问殷九尧,就连左相都不好说什么。
所有人都看向殷九尧,等着听她说一句是真是假。
殷九尧负手而立,站在台阶上,俊颜上神色肃穆。她不说话,而是看向了左相闫珅。二人都对彼此颇为了解,只是一个眼神,闫珅就明白了。
他走上前道,“今日乃是中秋月圆之夜,为的是合家团圆。北齐三公主刚刚得王爷指婚,嫁入我大云,又将北齐十万兵马调动权赠予大云,却又突然说我大云摄政王是女子身份,先且不论王爷是不是女子,今天还有北齐来使在场。实在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好时机。多谢三公主关心提醒,我大云朝廷内的事务,我们自然会处理清楚。”
左相一番话点得很透彻,言外之意就是告诉众位大臣,绝对不能内讧。这北齐公主一定有所图谋。要是我们真的在此刻追究摄政王的身份,就中了对方的圈套。
殷九尧冲着左相投去赞赏的一眼,不错,她就是这个意思。
场中大臣都是个顶个的人精,此时也都去想赵钰如此说背后的意义。虽然殷九尧是不是女子这件事的确尤为重要。但是不能中了北齐的计谋,让我大云因此内乱。
太子见所有人都沉默了,顿时心知不妙,他终于站出来,“左相大人此言差矣。摄政王事关大云,若她是女子,则她欺骗天下人,撒下弥天大谎,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再执政大云?若是摄政王不是女子,则正好当着北齐使臣的面儿澄清此事!避免朝野动荡,百姓人心惶惶,别国四起谣言。若是心中无鬼,那就没什么可怕的。王爷可以从在场年长的女眷和后宫嬷嬷中挑选五人,去后堂验证。若是误会,只需片刻就可破解。谣言止于智者。”太子沉声道。
话一出口,殷九尧就知道今日过不去了。
太子等人有备而来,给她挖了一个又一个无比巨大的陷阱。
“太子说得有理。臣请王爷去内殿验证。”封可言面无表情沉声道。
“臣,附议。”太子的心腹孟大人积极地站出来。
“臣附议。”
“臣附议。”
“……”
附和声一片,大势已定。
看来殷九尧今日必须将这检验做了,才能出得了门。
太子幽幽地看向殷九尧,眸色沉沉。赵钰比较沉不住气,此时眼中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王爷!您还在犹豫什么?莫非您真得是女儿身?”孟大人催促道。
殷九尧看向文武百官,双手握拳。一言未发。心中却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念头。没办法了,十四年隐忍,一朝失败,她也没办法了。
忽然,一道尖锐洪亮的声音骤然响起,“皇上驾到!”
走得近了,太监似乎是怕人们听不清,又通禀了一遍,“皇上驾到——”
这道声音仿佛是往每个人此时沉重阴霾的内心里注入一股清泉。尤其是进退维谷身陷绝地的殷九尧!
不远处龙辇平稳地驶来,皇上身边的随侍太监卢公公担着拂尘,面容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