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
太原。
桐叶封弟。
提及山西,就有这样的几个字眼蹦出来。
或许还有晋商。
但是从整个历史来看,山西这个区域,似乎一直以来努力向中央靠拢,却一直游离在华夏的主流圈子之外。
有些奇怪,却也是必然。
因为山西的地理环境,在小冰河冰封线南压之后,就必然因为气候的原因,导致原本位于山西的表里山河呈现宛如楼兰古城一般的退化,再加上为了获取更多粮草而进行的大量砍林开耕,最终就导致了山西土地水土流失。
太原上党一带,虽然并不像是并北那么凄惨,但是也是和胡地接壤,所以多有胡地风貌,喜好武勇,经学传家也不像是山东士族那么多,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很多时候就被山东士族认为是一群乡下土包子。
这样的情况也是一种无奈。恶劣的生存环境自然导致更多的人不得不将绝大部分的精力耗费在生存上,也就没有什么心思去读经书,去想着朝堂之上的事情,因此为了平衡,后世朝政大多数都是江浙一带的学子中榜率低下,山东出相,山西出将,也不是没有历史原因的。
虽然汉代世家大族的概念已经有些下放了,但如今山西,依旧没有多少可以称之为世家大族了……
太原王氏?
王氏要至少在这一代续上两千石的高官,否则也一样是等于衰败中。
原本按礼记和太史公记载,需要是王、诸侯等,可以建宗庙的才算世家,可是从西汉到了东汉,政治制度变迁,权力流转,外戚、勋贵、豪强、文官甚至宦官都曾执掌中枢及地方大权,到现在,世家大族的标准已经降到了子弟累官至二千石以上就算世家了,也就是说有出现父亲两千石,儿子也两千石的家庭,只要还能传承的,便可以大体上称之为世家了。
就像是一开始什么省优部优国优,还要特别挂个牌子,似乎都高大上,后来大家都一窝蜂的这个优那个优,便不值钱了,连牌子都不好意思挂了一样。
因此王凌此时此刻便于太原城外二十里之处,和温氏等地方大族一同等候。司马防虽说并非太原人氏,但是恰逢其会,便跟着一同等候。
众人聚在一起,嘴里虽然说着些什么,也都笑着,但是谁都没有心思在交谈之上,所谓的笑容也是有些僵硬,不过就是勉强维持的士族风度而已……
冷啊。
这边就一个亭子,四周寒风飕飕,在野外站了大半天,怎么会不冷,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开开心心的聊天?
“来了……来了!”
有眼尖的人,踮着脚尖,望见了远远奔来的那几名报信的骑兵。
“征西将军先锋大队已经距此十里!”
众人便忍不住哄然一声,队形顿时有些散乱起来。
不就是十里之地么,纵然现在才刚刚初春,野外依旧寒风,但是这些士族子弟却没有一个愿意躲回身后的车马之中取暖避寒的,纵然跺着脚拢着手,也要挨下去,好不容易按照各家大小排出来的位置怎么也不能轻易让给他人。
“来了!真来了!”
视线的远端,三色的战旗高高的跳了出来,在许多旌旗之中迎风飘扬,随后便是骑士头上的兜鍪红樱,接下来就是黝黑的铁甲和血红的披风,而当一列列的兵卒如山如岳鳞次而进的时候,这些等候已旧的众人不由得长长吸了一口凉气……
“真虎贲也……”
似乎是压抑等待许久的热情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一样,众人似乎不约而同的开始交口称赞起斐潜的部队来,然后不由自主的便往前凑去。
征西军中前锋一将,顶盔贯甲,气度非凡,排众而出。
“莫非这就是征西将军?果然豪勇不凡!”
“参见征西将军!”
在后方的一些未曾见过斐潜的人不明就里,见吕布身形彪悍,又充满了杀伐之气,不由得以为就是征西将军,竟然就开始大声高呼,拜见起来……
司马防也不认识征西将军斐潜,不过他捋了捋胡须,微微看了一眼依旧站着一动不动的王凌,便是了然,也不为所动。
吕布有些尴尬。
原本以为就凭着当年在五原代郡整下来的名声,纵然是来到了一山之隔的太原,多少也会有些人认识,或是记得他,但是没有想到当他排众而出的时候,这些人竟然以为他就是征西将军,开始胡乱的叫了起来……
这些家伙眼都瞎了不成?
没看到我身后的吕字旌旗么?
这要怎么搞,权当是没听见,继续往前?
还是大吼一声老子是吕布不是斐潜,你们这群瞎子看清楚些?
幸好王凌缓缓走了几步,朝着吕布拱手,朗声而道:“参见温侯。”
“温侯?此人竟不是征西?”
“就是说么,听闻征西乃文儒之将,岂能如此……”
“……”吕布耳目聪明,虽然人声嘈杂,但是多少也听了几句,不由得眼角跳了跳,冲着王凌点点头,丢下一句话,“征西将军即刻便至!”便也没有了和这些人交谈沟通的兴致,拨转马头往回就走。
王凌一愣,随后神色不变的往后退了一步。
司马防呵呵轻笑了两声。
“来了!这回是真来了!”
地平线上终于出现了三军司命的大旗,在大旗一旁,有一面黑底红色火焰纹镶边,上面一个大大的斐字,在风中跳跃着。
随后有数百骑兵,都是精壮的汉子,衣甲齐整,竟然都是穿着用黑漆着色的黑光铠,身后玄色为面,红色为里的披风飘荡,胯下在马脖子和马胸之处,还围了一圈玄色的皮甲,如同一面黑色的波涛,翻滚而来!
那些在空中飘荡的玄面红里的披风,就像是这滚滚黑色潮水当中翻涌出来的血色浪花!
现场一片寂静,原本的喧哗之声就像是被压回了嗓子当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