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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人各有各自的活法,但是有些人就天生一对绿眼珠,见了谁都要哔哔几句,却不知道蠢人才会觉得天下都是蠢人,恨不得立刻将自家水桶内的水晃荡出声音来,而聪明人往往都是默默的,观察着破绽,但是基本不说,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拿出来用上一用。
聪明人各有各的聪明,但是笨的人总是笨在了一处,就拿佛家用语来说,不外乎贪嗔痴而已,不是不懂,而是看不破,或是不愿看破。
毌丘兴是蠢人么?
也并不完全,至少毌丘兴心中多少还有主意,也没有短了算计。其实他未必不知道自己昨夜的举措多少是错误的,但是他能承认么,可以承认么?
因为他姓毌丘,而不是姓杨。
毌丘兴原本制定好的围城计划,伴随着后营升起的袅袅黑烟,已经是化为灰灰了……
人类战争冷热兵器的变化,是一种翻天覆地的变革,不仅仅是淘汰了越来越厚重的铁甲,而且还让兵卒可以携带更多的粮草,持续更长的战斗时间。而对于依旧在冷兵器时期的汉代而言,粮草几乎就等于是一支部队的战斗力。
毌丘兴不愿意承认自己失策,因此就必须在军心涣散之前找到破局的方法,因此直接蚁附攻城,便成为了他唯一的选择。
其实到了此时此刻,毌丘兴依旧没有能够想明白,那么厚重的营寨寨墙,究竟是怎样被攻破的?明明征西袭击后营的也是骑兵,并没有重型的破墙器械,是如何能够突破营寨,轻而易举的攻入营中的?
虽然天明之后,毌丘兴收拢了后营的残兵询问,但也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来,只是说营内起火,然后就乱了,接着就是征西骑兵冲进了营内,具体过程是怎么发生的,始终没有一个准确的说法……
难不成是后营的这些家伙自己开门的?
毌丘兴心中浮现出一个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的想法,旋即又否认了,有谁会在大敌当前自寻死路的?
当然,在这个时刻,毌丘兴也想不起来他之前的应对算不算是乱了阵脚的了,反正庸才么自然看谁都是笨蛋,就像是小鸡永远叽叽喳喳却没人理会,老虎咆哮一声便山林皆惊。
对付城池,自然要仪仗器械,比如投石车之类的东西。虽然因为官渡一战才大扬其名,但是并不代表着在官渡之前便难寻踪迹,杨氏这一次让毌丘兴攻伐平阳,便也带了些杀手锏,此番便全数拿了出来,陈列于平阳城下。
毕竟是几百年的大家族,怎么会没有些压箱底的东西?
只不过这些器物并不容易制作,一来是懂得制作的工匠不多,二来这些不比桌椅板凳,差个三五厘什么的依旧可以用,若是稍有偏差,重心不稳,没等伤人便伤了自己,因此工程速度并不快,到现在也就做出了投石车六台,云楼五台,冲车八架。
在雒阳处还有另外一半数量,颇有些弥足珍贵,杨彪能给毌丘兴这些器械,也算是期望极高了……
冲车倒是平常,但是云楼和投石车却不然,当然,这也是毌丘兴最后的底牌了,之前为了保密,就连随军的工匠也一同携带在中军之中,见眼下局势崩坏,便也故不得许多,便一股脑的扔到了牌桌之上。
至于这些攻城器械没有能在汉代就大放光彩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先秦败得太快,而汉代基本上最主要的敌人依旧是胡夷,难道还带着沉重不便的攻城器械,去打骑兵为主的匈奴或是鲜卑么?
再加上守城从来都不是死守,这等笨重攻具离城池或者营寨太近,对方反击兵马一个出击,很容易被破毁烧坏,花大力气打造出来却派不上太大用场,多少有些鸡肋的感觉。直到后来崛起的蒙古西征,引进了回回炮的技术,这等石炮才真正成为攻城利器。
而现在,毌丘兴已经不管不顾的将这些投石车和云楼都投入了使用,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及期望与这些攻城器械能够重振士气,并在这些攻城器械的协助之下,尽快的攻克平阳城池!
毌丘兴的投石车架设得不远,离平阳城二环草草挖出的壕沟也就差不多二百余步的模样,在每架投石车旁边,除了百人正卒专职护卫之外,还配着近两百的辅兵和民夫,在忙忙碌碌的操作,合力将石块搬运上投石车,然后奋力的扯着绳索,最后看着大小不一的石块高高抛起,砸向平阳的城墙。
每一次抛出石头,都引来毌丘兴军阵当中兵卒一阵的欢呼,毕竟在这个年代,这样的器械已经是非常难得可贵了。毌丘兴的兵卒士气,似乎也伴随着石弹的抛射,渐渐的高涨起来……
毌丘兴此次几乎是倾巢而出,兵卒全数陈列在前,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让所有的人都看清楚,昨夜今晨之事,不过就是一个意外,并非他毌丘兴不能战,更何况荀谌得了便宜就缩了回去,更加让毌丘兴证实了心中的猜想,纵然征西骑兵了得,但是毕竟不敢和他正面交战的!
拼消耗,他毌丘兴拼得起!
反正后营已经损毁,辎重也是大半折损,再派人守着营盘也没有多少意思,还不如扯出来,便取了全功!
当然,在毌丘兴心中,还有一点考量却不能宣于人前,粮草被焚,各营寨当中虽然存有一部分,但是也不会多,若是攻城之时耗减了些人口,也正好省了些口粮……
从弘农河东搜罗而来的民夫劳役,在兵卒催促之下,有的排成队列,运土堆石,朝着前面输送;有的则是在号令声声当中,将石块填如吊索当中,一枚枚的投向城头;还有则是负责推扛着云楼,一步步的逼近平阳城池……
战场上矢石横飞,喊杀声如雷,毌丘兴的兵卒,舍生忘死的向着平阳城头不断扑击,在投石车重点关照的区域,城墙之上大大小小的都是被砸出来的缺口和坑洞,双方弓箭手对射的羽箭在天空中交错而过,伴随着攻击的展开,尸体迅速的在城池之下堆高起来,厮杀之烈,战云之浓,连夕阳都仿佛被这场血战撼动得恨不得快点落下,好避开这冲天的杀气!
“将石砲再推近些!”
毌丘兴皱着眉头下令道。
投石车毕竟没有准头,而且抛得也不够高,很多石头并没有落在城头之上,而是砸在了城墙上,虽然将城墙也砸出了一个个的大坑,但是想要就这样将城墙砸倒还是不可能的,更何况砸在城墙之上的石头反弹回来,也给毌丘兴的兵卒造成了不少麻烦,有些倒霉鬼莫名其妙的就被自家的石弹给砸死了……
“快!快!继续攻击,怯战者斩!”
毌丘兴不断的催促兵卒向前,他不害怕伤亡,甚至有些隐隐的希望伤亡更多一些,反正只要在自己垮掉之前将平阳的守军拖垮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