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个阶段,不仅仅是种劭,绝大多数还在关中的这些乡绅豪右,其实都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的即将来临。
在如今长安城多少能够管理到的这些三辅之地内涌动的暗涛,居住在长安新府邸之内,被训练有数的侍者环绕服侍,应付了一天的各个层级官员应酬之后的种劭,也算是吃了不少辛苦,所以天黑之后,在小侍女的喷香怀抱中,享受着绵绵拳头的敲打按摩,倒也是睡得香甜……
不过军情这个玩意,向来都是不管白天黑夜,说到就必须送到的,因此递送上来的紧急军报,就一层层的送到了种劭的府衙之内。
正在好梦酣然当中,种劭突然被屋外的响动所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定定神之后,顿时就觉得一股无名之火腾的一下就上来了。
种劭年岁已经不小了,到了他这样的年龄之后,基本上来说入睡就已经是非常不易了,想要睡一个好觉更加的不容易,再加上新换了住所,多少还有一些不习惯。白天挖空心思和各路大小神仙勾心斗角,操劳了一整天的脑神经,刚刚放松下来,进入了酣眠当中,结果手下却这么没有眼色,居然将他惊醒!
种劭扭头看了看一旁燃烧的灯火,笼罩在纱绢之内的蜡烛并没有烧下去多少,说明此时顶多就是半夜,蜷缩在床脚,将种劭的脚放在怀中暖着的小侍女也惊醒了,连忙爬起来,不知所措的伏在一旁。
种劭多少安奈了一下床气,沉声说道:“何事?”
“种公!紧急军报!”
此时此刻,长安城中依旧是夜禁当中,在街道之上游走的坊间巡检,尽可能的保证了在汉代没有灯火的时候,不至于在夜间产生什么混乱。
但是从长安长街之上奔走的递送军情的骑兵,已经是惊醒了不少的人群,有些人也从睡梦当中爬了起来,虽然受限于夜禁,不得外出,但是依旧挑亮了灯火,看着窗外院外黑漆漆的夜色,忧心忡忡。
这个时候,唯独能够聚集在一起的,就着这个事情,相互议论不休,大声喧哗着的便是投奔了种劭的门下吏。
在偏厅之内,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说话,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尽可能的表述着自身的观点:
“该死,该死!朝廷养兵多年,竟然如此不堪一用!如今被些西凉余贼搅乱,便如此慌乱!朝廷年年军费开销,也不知用到了何处!”
“武功县城最少应有两千兵卒,再加夏将军领军前援,竟不能挡!难道是西凉贼子又寻得其他兵力不成?如此一来,便成祸害矣!”
“夏将军持重老成,累世将门,如今整合长安兵卒已毕,又有弓弩军械亦备,应可平定才是……”
“平定得住?若可平定,如何会发紧急军情?从五丈原至此,一路平坦,若武功被陷,这方圆百里无险可守!”
“西凉贼如此急迫,强弩之末也,其必后继无力!只要耗尽其军中现有粮草,便可无忧!无粮之兵又可奈何!”
“待其粮尽,虽说是正理无疑,然西凉贼军当中,有谁可知其粮草几何?若西凉贼兵怀必死之心而进,必然凶猛无疑,稍有不慎,便是糜烂之局!”
“如今还说些什么,应急速再援武功!”
“再援?兵卒器械,粮草箭矢,哪一样不需要筹备一二,待辗转运至,若不得守,岂不是便宜了西凉贼子?”
偏厅之内的大小幕僚,各个种劭的门下官吏清客,一个个急的团团乱转,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嘈杂无比,却迟迟没有什么定论。
此时就听见厅后种劭沉声喝道:“都乱什么!贼兵还在武功!”
偏厅中众人连忙转头看去,只见种劭穿戴齐整,一身的锦袍,高高的梁冠也是丝毫不乱,虽然气色难免有些偏差,但是比起厅中的众人还是沉稳了不少。
种劭走到上首,一甩袖子坐下之后,环视一周,才缓缓的说道:“若不是斐子渊抗命不遵,率军北上,带走骑兵,朝廷之军怎会斥候不足,使得西凉贼子逼近武功方才察觉?此乃斐子渊应援不力之故!”
这个……
偏厅之内的众人相互看了看。
大家其实都明白,斐潜带着骑兵北上,说错也没有错,但是如今当下的局面,确实如果有一些经验丰富的骑兵作为先头的斥候,自然就会好上许多,但是……
其实别看种劭一脸沉稳的模样,实际上心中也略有些发慌,毕竟战争这个事情,并不是他所擅长的事项,如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表现出一副淡定的姿态,否则手底下的人肯定是更加的混乱不堪了,所以一来便先找了一个借口,不管这个借口的理由是否合理,至少说明局势变得恶劣的原因并不在于他自己。
更何况前两天,种劭才从宫中得知,汉帝刘协居然将一柄中兴剑赠送给了斐潜!
这是代表刘协更看重斐潜的意思么?
因此种劭也憋着火气,碰到这个事情也不由得借题发挥一下,不过他也是知道,说说可以,真的要把这个锅撇到斐潜身上,也不一定可行。
种劭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不由得向西面望一下。武功县城虽然小,但是却关系这长安的稳定与否,夏牟能不能抵挡得住西凉贼兵的攻击,然后将西凉贼兵拖到无粮可用兵心涣散,就成了现在的关键所在,因此如今只能是尽可能的给与武功更多的援助……
思索已定,种劭便再次发布了号令,将长安附近可以动用的力量再次汇集一些,然后往武功调运,再派人和刘范取得联系,让其加强巡查在长安以及附属陵邑的值守检查。
现在的局面之下,便是谁都在争夺时间,谁都想尽快解决对手,只不过谁能最终存活下俩,谁能笑到最后,还是一个未知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