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氏本想推辞的,但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点头,心头甜丝丝的。
顺娘回了屋,上|床去躺着一边扇着扇子,心里盘算了一番明日要做些什么事,一一思虑妥当了,才闭眼睡去。今天她进城,来回奔波五十多里地,又喝了酒,更觉得困乏,所以闭上眼一会儿功夫就睡过去了。
一觉到天明,她的生物钟让她固定在那个点儿醒过来,又开始了不进汴梁城的一日的日常生活。
上柳山上去砍了两次柴,今天砍的树要稍大些,所以担回家的柴就更多,她昨天晚上想好了,自己多砍些柴担回家,好让老娘和嫂子,还有孩子们都能够常常洗上热水澡,虽说这样一来,会多费柴火,但她愿意为了家人的洗澡福利辛苦些。
因为砍的柴多,顺娘挑回家就要费力些,齐氏看她砍这么多,不免心疼她,让她不要累着了,叫她少砍些。
顺娘说不妨事,累着了歇一歇就恢复了。她把今日砍的柴拿去摊开晒起来,洗了手进屋去吃饭,因为昨晚上熬了骨头汤,所以今日的早饭齐氏做了手工面条儿,做水滑面,也就是现在的烩面。
要依照顺娘的口味,烩面里面放了红辣椒油才美味,可惜在这个时代并没有辣椒,代替辣椒的是花椒、茱萸、芥末、胡椒、芥菜和姜,而喜家的厨房里只有最基本的姜,其它的带辣味的调料都没有。
要不是今天吃水滑面,让顺娘怀念穿前的红辣椒,她都不会打定主意,明天进城去卖了柴和鱼,把喜家厨房里差的作料都给买回来,自己努力挣钱想要改善家人的生活,那就从改善厨房里的调料开始吧。
虽然只有姜,可是齐氏做出来的水滑面依旧非常好吃,二指宽的面条爽滑劲道,爆香的葱姜调味,加上自家院子里种的新摘下的绿油油的菠菜,顺娘连汤带面吃了个精光。她满意地拿袖子擦擦嘴,看到老母还有嫂子可成都吃得津津有味,就连半岁多的慧儿也吃了一根面条,还喝了些肉汤,然后在那里咿咿哇哇,手舞足蹈的样子。
顺娘看见慧儿这样,不自禁笑了,自从成为了喜顺娘,成为了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开始养家,她发现自己有了变化。从前的她,是属于俗话说的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种,所以就没有多大的责任感以及努力的动机。可变成了喜顺娘之后,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家的老小吃得好过得好,她就会很快乐,然后很有动力去奋斗,去挣钱。
吃饱喝足之后,稍微歇一会儿,顺娘就再次去柳山上砍柴,快要到中午之时,她挑了柴下山来,在离自家的院子门儿不远的地方碰到了陆展,陆展一看到她就大声喊她。顺娘听到了,放下肩膀上的柴,只见陆展带着个十六七岁相貌十分英俊的少年过来了,少年跟顺娘的身高和身材都差不多,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如果说他是混社会的闲汉的话,也一定是混得比较好的。并不仅仅是他颜值高,而是看起来很有气势的样子,也就是顺娘穿前时代的那种开机车的拉风少年的风格。
“陆大哥。”顺娘礼貌地向陆展拱拱手。
陆展在顺娘肩膀上用力一拍,说自己羡慕她有这么一把子力气,能够砍这么多柴担着柴回家,要是他的话绝对干不了。
顺娘笑一笑,觉得陆展很会说话。
陆展赞了顺娘之后,便向旁边那个英俊少年介绍说:“这就是大哥跟你提起过的喜家二郎,正是她救了谢二娘……”
那少年一听便向顺娘抱拳道:“喜二哥,在下陆家二郎,昨晚听我大哥说起你,便有心结交,今日能在此处遇见二哥,小弟不胜欢喜。”
“哦,同喜,同喜。”顺娘忙也抱拳向他回礼道。
说实话,这陆家二郎她可没心思结识,因为陆展那个大哥要给自己弄个劝他兄弟浪子回头的任务,她觉得自己一来嘴拙,二来不喜欢在社会上混的闲汉,所以不太愿意接受陆展的恳求。
陆全接着便说中午请顺娘下馆子喝两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赏脸。
顺娘以家中还有事走不开为由婉拒了,不过,她也没把话说绝,说改日她有空再跟陆全喝酒。
陆全还要强拉顺娘去吃酒,被他大哥陆展给拉开了,陆展说顺娘还要回去归置柴火,毕竟要指着这个养家糊口的,和他胡混不一样。陆全听了这才罢休,但仍说他对顺娘一见投契,叫顺娘指了家门儿,他认清楚了以后好来找顺娘一起玩耍……
顺娘强自堆上笑脸答应了,这才重新挑着柴回家去,她一路走一路腹诽,谁想跟你个泼皮闲汉一起玩,没那闲工夫。
到家后,吃了晌午饭,她略微休息了下,就提了鱼篓鱼食还有扛着钓竿出门了,她想今天多钓点儿鱼,明天拿进城去给宋玉姐还人情。同往日一样,顺娘在柳山下的河边找到了一个下窝子的好地方,投掷下鱼食,等到时间了,就拿起鱼竿准备大展拳脚钓鱼。没想到,这一次还没把鱼线甩下去呢,有人从旁边扔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过来,咚地一声溅起了好大的水花。
顺娘一见,心中动怒,立刻转头去看飞出石头的方向,竟然意外见到了隔壁赵家娘子的儿子赵家三郎,他正抱着手臂站在不远处,脸上现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赵三郎!你作甚?”顺娘怒声质问他。
赵三郎敛笑,冷冷地说:“你说我干嘛,你想一个人发财,我就叫你发不成!”
原来赵家娘子回去跟儿子赵三郎说了喜家要让赵家出一贯钱,才肯让喜二郎教他如何钓大鲤鱼,赵三郎就怒了。他知道家中爹娘是绝对不肯出一贯钱,让他去向喜二郎学钓一尺来长的大鲤鱼的。他娘说,人家喜家不愿意教也是正常,谁都知道一尺多长的大鲤鱼值钱,要教了自家三郎,喜家怕河里的大鲤鱼被自家三郎钓了,喜二郎就钓不到。
然而赵三郎却不这么想,他一口咬定这是因为喜二郎小气,想一个人发财。而且他还说,喜家是才搬来的人家,凭什么喜二郎可以一个人吃独食发财,这柳山下的河里的鱼,应该是他们这些杨柳镇的坊户才能去钓的,喜二郎钓走了柳山下河里的鱼,那就是偷走了他们这些杨柳镇坊户的东西。
赵家娘子听儿子如此说,也觉得在理,便也对喜家不满起来,不打算再跟喜家走动。
赵三郎更是打定了主意让喜二郎钓不成鱼,发不了这个财。所以,他今日跟在出门钓鱼的顺娘身后,到了地方,看到顺娘撒鱼食,最后要动手钓鱼的时候,他就跑出来搞破坏了。
顺娘听了赵三郎的话,立即明白了原来他是因为学不成钓鱼,所以便来搞破坏,让自己钓不成鱼,卖不了鱼,挣不了这个钱。
这个小人心肠何其歹毒,顺娘气得两手握拳,双眼冒火。
俗语有句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顺娘此刻真有想扑上去跟他打一架的冲动。
可是看看赵三郎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高体壮,比顺娘还高一头,顺娘自忖跟他打架自己占不了便宜,就也不敢随便出手。然而,要是不收拾这个赵三郎,给他点儿眼色瞧瞧,以后她也就别想好好地钓鱼了。
如果钓不成鱼,那么光是凭借砍柴卖那点儿钱,喜家不但存不下钱,很有可能又要回到原主砍柴卖的日子,捉襟见肘。甚至,这个赵三郎见到顺娘被自己干扰钓不成鱼,被欺负了也不敢吭声,那么他还会得寸进尺,让顺娘连柴也砍不成,要是那样的话,喜家又如何在杨柳镇立足?所以,顺娘觉得自己必须要做出反应,不能就这么被他欺负了,忍气吞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等她张口问陆全,其中一个穿绿的小娘子已经在顺娘身边坐下了,拿着手里的鹅黄|色手帕子一扫顺娘的脸,娇滴滴道:“哟,好俊的小官人,奴家刘香儿陪小官人今夜一醉方休,小官人就不要回去了……”
此话一出,把顺娘给吓得脸色都变了,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急声对陆全道:“陆二哥,你我兄弟吃酒,要这些……这些女子做什么?我看,还是叫她们出去吧。”
陆全那个时候已经把身边坐下那个穿红的陪酒女子搂在了怀中,正肆意轻薄呢,听到顺娘如此说,不由得取笑顺娘,说他没见过世面,这里是庵酒店,当然有陪酒的女子,再说了男子来此喝酒,不叫上个陪酒的女子作陪,何等无趣。他还叫顺娘不用紧张,今日在这店里吃酒吃饭,以及叫小姐来作陪,他都买单。
顺娘告诉陆全这不是买单的问题,而是她不习惯在身边有陪酒女子坐着的时候吃酒。
陆全听了哈哈大笑,挤眉弄眼地挤兑顺娘,说她刚才不是在谢家肉铺跟前看谢二娘吗,那谢二娘虽然是个美人儿,但却是个母夜叉,看得摸不得,哪里像这里的小姐们娇娇软软,想怎么摸就怎么摸。
顺娘扶额,终于见识了什么叫男人本色,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糊涂,跟着陆全这个闲汉到这种地方来了。若是要跟他结交,就要跟个真正的男人一样应付这些烟花女子,那还是算了吧。
哎,看来,要对付赵三郎,还得另外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