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间的动静后,各个宅邸都是死寂无声,间或有小儿的哭泣声响,然后立刻戛然而止,想必是被大人把嘴给捂住了。
总督府的军队不比明军或蒙古军,最为讲究阵列步伐,齐步行军时步伐一致而形成了独有的威势,步伐声震动极大,千百人一起行军时,竟有地动山摇之感。
人们感受到这种威势,心中有如小鼓在敲打一般,没有人能安然而坐。
所有人站在堂屋外的廊檐之下,透过重重房舍和黑沉沉的夜幕,似乎能看到大队的军人在外行走一般。
这时有人敲响了赵府的大门,赵家人都是心一沉。
平时负责应门的奴仆不敢开门,然而叫开门的声音很大,人声嘈杂,接着似乎还有人拿脚踢门。
赵宾不敢再耽搁,若是乱兵爬墙进来,恐怕立刻就是泼天大祸。
赵宾整理衣着,戴着软脚幞头,穿着交直领的绸质长袍,腰间系着黑牛皮带,脚上穿着鹿皮的靴子,打扮是典型的辽东士绅装扮。
在平时他是一个很有身份的人,然而在此时他是满脸的惊慌失措。因为在平时他依仗的东西在此时毫无用处,甚至他的性命只在别人的一念之间。
大门敞开后,立刻进来十几个披甲的士兵。
这些兵戴着圆笠帽,身上都披着铁甲,内里似乎还有棉甲或皮甲,腿部绑着行缠,脚上是一双短皮靴,这种靴皮子很软,底子很硬,很适合长途行军。
军人们多半身形高大,神色剽悍,身手矫健,左手持盾右手持刀,也有几个拿着火铳,火铳手则是穿着银色的锁甲,也有在身上加穿一件棉甲的,不过多半只穿锁甲。
毕竟天气很热,赵宾看到这些将士身上的里衬都濡湿了,额头上满是汗珠。
一个将士向赵宾道:“雨天扎营不便,这所宅邸,骑兵千户征用了,你们可以保留后宅,没事不要到前宅来。”
这士兵的态度虽然凶恶,但好在并不是抢掠或是杀人,只是征用宅邸,而且也给了解释,赵宾反而放下心来。
赵父在堂上闻言道:“这样也好,好歹不会被乱兵骚扰,就算是损失些浮财,也罢了。”
赵宾回来闻言不悦,说道:“父亲还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叫人听到了又是事非。”
赵父还有些不服,不过后来大队的兵进来,全部是手持刀盾或是拿着精良的火铳,然后是一些军官进来,开启了厢房,开始悬挂地图等物。
再有炊兵进来,征用另一厢房,开始升火做饭,他们并不用赵府之物,连油盐酱醋都是用自己的。
赵父看到这些兵所披之甲,所用之物无不精良贵重,那些挂地图的军官身上都挂着单筒望远镜这样的昂贵之物。
还有几个小兵抬着座钟进来,校准之后立刻开始走动,这一座钟就价值数百两白银,士兵们却并不当贵重物品看待,待之十分随意。
这时他才忍不住又低声道:“今日始知大明军队的底蕴有多么强大,老夫此前真是错的厉害。”
他这么说自然是有道理,其实好多辽东汉人若是有心,还是可以逃回大明境内的,尤其是像赵家这样的大家族。
可许多人一则因为故土难离,二则看到建奴兵锋无敌,觉得前景不错,才选择留在辽东,做了建奴的顺民。
赵父无疑是属于第二种,如今看到总督府的将士如此精锐,又在登沙河战役中消灭五千蒙古鞑子,这才有了悔意。
这时又有兵来征用堂房,那些持刀盾的兵已经查清了赵府外宅并无威胁,在号令声中,三三两两的散开。
或是在门口处警备,或是巡哨,一些兵把一人高的灯笼点亮,悬挂在外宅各处,把一座不小的宅邸照的通明雪亮。